在魏念晚不曾察觉的瞬间,一抹淡淡的笑意从陆绥卿的嘴角掠过,转瞬即逝。
陆绥卿点了点头,丢下一句:“如此便好。快要天亮了,你再回去睡一会儿吧。”便将窗扇落下,转身飞上墙头,离开了此处。
对着闭合的窗子,魏念晚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转身想回榻上继续睡时,蓦地想起自己半夜醒来是因为口渴。是以便去桌上倒了一茶碗水,小啜几口润了喉咙,这才回了榻上接着睡。
如陆绥卿所料,果然天亮后上京的旨意便下达到同州来了,且内容也与陆绥卿推测的一致——圣上命璟王返回上京,不必再去吴国为质了!
这是个好消息,魏念晚心里是如此认为的,毕竟璟王待她不薄,而她最想为他做的,便是帮他达成不做质子的愿望。
可从映秋的口中听完这个消息,魏念晚却也做不到太高兴。毕竟这也意味着很快他们就要分道扬镳,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后面的路终归还是得由她一个人孤独地走下去……
正感伤之际,门外传来萧誉的声音,人未进门声先至:“晚姐姐!我们两日后就可起程回上京了!”
萧誉竟高兴得似个孩子,一路急跑进屋,见到魏念晚停下来时,还有些气喘吁吁的。
魏念晚半笑不笑地问他:“殿下很想念上京和大梁宫吧?”
这话却蓦然将萧誉给问住,他脸上的狂喜之色一点一点褪至冷灰,于心底深处问自己:他想念上京么?想念大梁宫里的人么?
最疼爱他的母妃不在了。
过去也很疼爱过他的父皇,如今却视他为耻辱,一眼都不想看见他。何况就算父皇还如过去一样疼他,他也不会再如过去那样爱他的父皇了,毕竟那个人,已成了他的杀母仇人!
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严公公,如今就跟在他的身边。那么上京城,大梁宫内还剩下什么人是值得他在意跟想念的呢?
没了,一个也没了。
萧誉不禁发出一声苦笑:“我不想念上京,也不想念那个白骨堆垒的皇宫……”
魏念晚惊觉自己无意间戳痛了他,心里既是愧疚,也是同情:“看来殿下只是在为不必再去吴国为质而高兴。”
萧誉坦然地点点头:“是啊,至少我不必再受那些煎熬,能安安稳稳地活着。”
说到伤心处,他却突然又想起件高兴的事来,心情一下好了起来,眼中又焕发了神采:“晚姐姐,等回去上京城我带你四处好好游玩一番!”
“京郊的皇家园林里有许多罕见的药材,你见了一定会惊喜不已!”
“山里还有一眼温泉,周遭四季如春,咱们可以边泡着汤泉边赏花!”
“据说那汤泉里还有祛病的石粉,到时你也可以拿来研究研究,指不定又能配出什么仙药来!”
……
萧誉喋喋不休地说着,已将回京后的行程安排满当,可魏念晚静静听着,心里却有说不出的滋味儿。
其实她一直都知道,萧誉唤她“晚姐姐”,唤她“师傅”,不过都只是留住她的手段。可即便知道这些,她仍觉得有这么个一路同行的人挺好。
或许这就是自私吧。明知是一个自己不可能最终点头的人,可只要他还在掩饰,没有戳破,她便可心安理得地享受他对自己的好,佯作自己也糊里糊涂。
她看着萧誉,眼中满布着即将分离的忧伤。可当萧誉留意到她的神情不对劲儿时,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晚姐姐,你是在担心你的身份?”
魏念晚垂下眸去,没有回答,萧誉便努力安她的心:“身份的事晚姐姐倒也不必担心,其实我都已想好了。只是回宫时要委屈晚姐姐先扮成小宫女,但你放心,在我的宫殿内你便是最尊贵的!”
想到她会随他回同一座宫殿,萧誉心里犹如浸了蜜糖,眼风嘴角里皆是甜得发腻:“只要你是我宫里的人,出入便可理所当然地同我一起。回宫后我会尽快向父皇奏请搬出宫,其实像我这样成年封王的皇子,本就应当住进十王阁。等我们顺利搬出宫后,我便带你将上京城各处玩儿遍!而且开府之后,我便可自己择选先生,到时晚姐姐就可名正言顺的做我的女傅,好不好?”
魏念晚知道此时自己应该说“不好”,知道自己不该再给萧誉一个热罐子抱着,可面对他那充满期冀的目光,她此刻却狠不下心来。
她没说话,萧誉便当她默认了,继续兴兴头头地规划着不久后的未来。
等萧誉离开后,魏念晚仿佛与人斗争了一整日般疲惫地坐回榻上,只觉浑身乏力。
可萧誉却没闲着,同魏念晚说完这些,他又来见了陆绥卿。
他在陆绥卿的院子里显然是稀客,陆绥卿向他见礼,而后问他的来意。
萧誉便开门见山地道:“陆司使,其实本王早便知晓你与本王的女傅是旧识。”
萧誉猜到这点,陆绥卿一点也不意外,只平静地问他:“是又如何?”
“陆司使既与魏女傅是旧识,相信你总不会害她,那本王也就不必绕弯子了。两日后,本王会带魏女傅一同回京,可宫里有不少见过真正女傅的人,若她还以女傅的身份回去,势必遭人识破,故而本王打算让她扮作寻常宫女。”
这些话陆绥卿听着便不喜,冷腔冷调地问:“璟王殿下为何要与下官说这些?”
“因为本王担心你出于私心,会一时冲动做出对她不利的事情来。”萧誉的目光亦变得有些冷。
陆绥卿气极反笑,而后重又镇定下来,问:“不知璟王殿下这番打算,可有对魏女傅言明?”
“自然。”萧誉底气十足地将手负去身后,挺直了胸膛。
陆绥卿眉间微锁,“她答应了?”
“答应了。”萧誉回得斩钉截铁。
昨夜魏念晚的那句“我当然不会再回去那个地方!”犹然响在耳边,可陆绥卿一时竟分不清她到底对谁说的话是真,对谁说的话是假。
毕竟骗人这种事,于她从来都是家常便饭。
他突然没有心思再同萧誉周旋下去,只草草做出承诺:“殿下请放心,若魏女傅当真愿意随你一起回上京,微臣必不会冲动之下害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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