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翼翼地走出杂物堆,
叶响发现自己正身处于一处形同工坊的场所内。
环顾四周,
火光缭绕,烟尘滚滚,
四处不时传来吭哧吭哧的声响,似是在加工,又像是在制作着什么东西。
在叶响跟前,正有一群搬运着血肉果实的旺家人匆忙经过。
从他身侧走过的旺家人似乎都没有注意到,杂物堆中多出了这一道人影。
此时他身处暗处,手中捏着一张蛇形符咒,符咒无风自动,还在发挥功效。
这是此前林生在曹府中使用过的蛇符咒,林生用完后,便是被叶响偷摸着收了去。
正是借着这张符咒消除了自身气息,
叶响才能在木箱中隐蔽许久,没有被人发现。
眼前的旺家人队伍,显然也正忙得热火朝天,
他们排成一列列行进着,正不断地搬运着手中的血肉果实,进入工坊之中。
一边避开那些从身侧穿梭而过的旺家人,叶响心中也是不禁盘算了起来。
自云间酒楼出发开始,他便一直使用者纸人替身。
如此作为,是为了防患于未然。
特别是当他对青铜面具的身份含糊其辞,屡屡转移话题后,
叶响便是对林生特意留了心眼。
派出纸人行动后,叶响的本体也是一直远远吊在两人身后。
也正因此,“叶响”方才一路都未曾用过玄阳虫等能力。
不是他不想用,而是作为纸人替身的他用不出!
这才有了他在旺四姐房中挟广大以令四姐的场面,
不然按照常理来说,他也不打算动太多的脑子,玄阳虫和渊斩刀换着挨个往上抡就完事。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在暗处观察一番后,叶响越发察觉到了林生的不对劲。
每到需要决策之时,林生总是会先一步跳出来提议。
要让叶响替代曹永新赴宴成婚,也是林生最先提出的建议。
虽说这在当时也确实是解决大姥姥的最佳途径,可林生却是显得太着急了。
他急于让一切都顺着预兆发生,反而让一切都显得太过“顺利”。
在见识到林生的缩地符后,叶响对林生的狐疑越来越深,
因此,决定赴宴,也是叶响印证自己猜测的手段。
若是林生没有问题,那纸人替身自然能够顺利抵达溶洞深处,找到大姥姥的本体,届时自己再与林生联手即可。
而若这一切都是陷阱,纸人替身也可让叶响不至于落入必死之局。
借此机会,他本人也顺利地潜入到了神龛之下,溶洞之底。
接下来,他需要在这溶洞中找到大姥姥所在,趁对方尚在沉睡中,将之彻底解决。
只是此刻,除了旺家人以外,叶响又多了一个需要戒备的对象。
林生,或者说是吉祥天母?
直到现在,叶响都不知道,林生究竟与他背后的吉祥天母是何种关系。
哎——
掏出腰间那一沓所剩无几的纸钱,叶响缓缓叹了一口气。
一路走来,他虽然已经极度节省,但毕竟捏出一个纸人也需要耗费太多的纸钱。
剩下的纸钱,恐怕只够他再使用两到三次纸人替身。
他短期内也不打算再故技重施,被自己算计了一次后,林生恐怕也是长了记性,很难再中招了。
眼看着最后一名旺家人就要从自己身边经过,叶响终于是动了。
只见他右袖盘卷,两道玄阳虫的虚影迅速飞袭而出。
唔!
被两只玄阳虫触须兜住脖颈捂着嘴巴,那名旺家人生生被拽到了叶响面前。
还未等他反抗,叶响手中的另外两道玄阳虫便是化作利刃,刺透了对方的脖颈。
旺家人捂着自己的脖子,想要叫喊,却只能徒劳地从脖颈间涌出血色的气泡。
玄阳虫见血后显得更加兴奋,
它大张开触须底部的吸盘,再度胀大了自己的躯体,开始吸食起了到嘴的食物。
“你吃慢点,别噎着了。”
拍了拍右手间不断胀大的玄阳虫,叶响如慈父般警告着。
这家伙在酒楼中失控的场景依然历历在目,叶响觉得自己有时还是需要对其严加管教,控制玄阳虫的摄入量。
不过叶响此刻也觉得情况紧急,为了避人耳目,
他也只好让玄阳虫把尸体给生吞下去,毁尸灭迹。
随着玄阳虫的吞噬,旺家人的尸体很快便消失无踪。
只在地上留下了一身散落的衣物,以及一张飘然落地的脸皮。
这是叶响特别吩咐过,不许玄阳虫吃下的东西。
那是一张完全与脸皮融合在一起的“贴加官”,背面尚粘着血丝,看样子地底下方的旺家人与大姥姥早已完全同化。
将玄阳虫快速地收回,操控着黑泥向着脸部奔涌而去,叶响在自己的脸皮和“贴加官”间形成了一层隔膜。
“这样一来,应该就不会受到大姥姥的同化影响了吧。”
戴上“贴加官”后,叶响还不觉得保险,更是换上了旺家人的衣物。
快步向前,手捧血肉果实,伪装成旺家人的叶响紧紧跟上了前方的队伍。
据他观察下来,这些地底下的旺家人都未通神智,不算聪明。
他们既没有发现自己身后有同伴失踪,也没有察觉到“新人”的加入。
他们只形同血肉傀儡般,在工坊中不懈搬运着血肉果实。
随着队伍一路往前,叶响发现蒸腾而起的雾气渐渐变浓,接近粉色。
粉雾笼罩间,成堆的铁笼堆叠在一块,形成了一面巨大的方桌。
方桌之上,有着数十只阴尸。
它们形同吊死鬼一般被用铁链拴着脖颈,仅能靠着脚尖勉强碰触在铁笼上方。
铁笼边缘,一大群旺家人正颇有秩序地将血肉肿块搬到阴尸们的正下方。
见着血肉送上门来,那些阴尸便会像是疯狗般梗着脖子向下抓探,
将脖上的铁链拽得咯吱作响。
它们疯狂地渴求吸食血肉,却在铁链的阻碍下求而不得。
一块块血肉肿块在阴尸的挣扎践踏下破开,喷吐出粉红色的气雾。
被阴尸跺得稀碎的血肉肿块形同烂泥,顺着铁笼上方的槽口向下滑落。
眼见着此幕,叶响心中便是生出了一个猜想:旺家人这是在用血肉榨汁?
顺着铁笼槽口向下滚落的汁液,不断顺着附在铁笼上的菌丝奔涌而下。
这时候,叶响方才注意到,
构成方桌的铁笼中,竟然装着十几个活人!
在那些铁笼间,叶响看见了形形色色的“笼中人”,
他们的面容各异,浑身赤裸,或躺、或坐、或趴在铁笼之中,
在他们无神的瞳仁中,似乎只看得见面前垂下的菌丝脉络。
被榨出的血肉汁液,经过那些菌丝脉络,被投喂给了那些笼中人。
他们见着从菌丝上方滴落下来的一滴滴血沫性子,
就像是着了魔,疯狂地攀在铁笼上方,
将脑袋挤在铁笼的方格中,伸出长舌不断地吮吸起来。
他们贪婪地将每一滴肉沫星子都舔舐干净,
甚至还要将脸部的肉块挤在铁笼缝隙中,
用手像卷毛狒狒般拍打着铁笼,意在求得更多的食物。
“嗬……咳咳!”
就在此时,其中一个笼中人忽然咳嗽了起来,一团团血沫从他口中喷出,
其余铁笼中的人立刻扑了上来,伸长舌头想要“分一杯羹”,
而那个笼中人的腹部则是高高隆起,似乎已经再也塞不下那些血肉碎末了。
见着他此等模样,一旁的旺家人立刻发出“咕嘎”一类的怪叫,
很快,那家伙便被一旁走来的几个旺家人从铁笼中架了出来。
铁笼打开,到被几人架着抬走,那笼中人都没有任何反应。
他的双目无神,似是早已失了神智。
被架走的笼中人很快便被呈到了铁桌的另一端,那里是此处工坊中最为干净的地方。
那是一块铁制的砧板,砧板后方站着一个双手套着猩红棉布的猪面怪人。
叶响认得她,正是旺二姐。
笼中人刚被放下,便是如同一滩烂泥般“醉”倒在砧板上。
他满眼痴迷,就好像还在念想着满腹血肉的滋味。
嘭!
旺二姐重拳砸落,
笼中人吃疼,如活虾一般弹跳而起,痛得眼珠子都要从眼眶中脱出。
“哇啊啊啊!”
他大张着嘴,惨叫出声,却未曾想过旺二姐正高举双手,就等着这一刻。
咔。
只见旺二姐左手掰住男人的上半嘴,右手压住男人的下半嘴吧,猛地向外一扯。
呲啦——
“卡啊啊啊!”
笼中人又是再度抽动了几下,随后便是彻底痛昏了过去。
他大张着的嘴巴被旺二姐从内向外掰开,彻底扯成了垂直的两半。
做完这些后,旺二姐极为认真考究地拿起一旁的布匹,细心地擦拭去所有砧板上的血迹。
随后,她又是从一旁的旺家人手中接过了一颗人头大小的血肉肿块。
“哼……”
旺二姐的鼻间发出一声闷响,
随后便是将手中的肿块,向着笼中人被掰开两半的嘴中一把塞入。
咕噜——
似是为了确保血肉进入胃中,
旺二姐还从一旁取来了一段类似擀面杖的手杖,向着男人口中猛然一怼。
咕咔——
笼中人的喉管发出不堪重负的响声。
“咳咳!!!”
喉管的剧痛让笼中人再度从昏迷中醒转,
他似乎终于从此前的迷蒙中清醒过来,彻底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
被扯开的两瓣嘴中发出呜呜地嚎声,笼中人剧烈挣扎着,一边向外咳出带血的白沫。
他瞪大着眼睛,却无法挣脱,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肉体,随着血肉肿块彻底进入胃部,发生畸变。
黑色的体毛从毛孔中如雨后春笋般生长而出,
他的身体如同被吹起的气球一般迅速肿大,
原本体内的肌肉也在一瞬间被撕扯裂开,在其腋窝处形成了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膨胀纹。
原本还有些人样的脑袋,也迅速地肿大起来,
他那两颗瞪圆的眼睛,此时已然蒙上了一层白雾,似是彻底失去了神智。
看着眼前惨绝人寰的景象,叶响明白了,这就是苍山镇黑猪的由来。
活人造畜,无根之糜,岂能食耶?
至苍山镇,觥筹交错,众人皆啖!
他们将活人关押在铁牢中,用姥姥肉喂养着,
一旦他们吃不下了,旺二姐便会给他们生生塞进一大团姥姥肉,促发他们发生异变。
周而复始,日复一日,随着进食姥姥肉越来越多,这些笼中人终将失去人形,变作牲畜!
与此同时,叶响也是注意到了方桌之下一处怪异的存在。
那是一个已经空了的铁笼,铁笼紧挨着墙壁,
而在墙壁的那一面,有着用血沫涂抹而成,满满一墙的血字。
那些字迹不断重复着同一个内容,
但字迹却是由细变粗,到最后甚至彻底变为了扭曲的符号。
【小心林生,叶响速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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