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自惊疑,却见身旁众人呼啦啦几乎同时跪倒在地,齐声恳求道:“请祖师放我等出门!”
甚至,连誓死不肯再沾杀戮的蓐收、句芒、鹿蜀和帝江他们兄弟四人也跪倒在地,恳请无为祖师放开城门。
他微微错愕,却又心头一凛,若有所悟,心想:他们对元始圣女情深义厚,必定不会出城厮杀,十有八九想要舍命求和!
“咚”的一声闷响,打断他的沉思。
不用观望,他依然知道这声闷雷般的震响,必定是巨石再次砸中利刃手柄所发出的声音,可依然身不由己地抬头观望。
只见保护罩已经变得阴沉灰暗,昏昏沉沉中,不仅看不出三柄利刃身在何处,刺入多深!也看不到那座刚刚砸落的巨石是否又已高高升起,重新轮回!
惶然之中,他忽然觉得自己不仅有些茫然,甚至有些麻木似的几乎忘记了紧张和恐慌,只是深深愧疚自身力量的渺小。
更可笑的是,几个月前,当他接连收获奇遇馈赠后,还以为自己的武功和法术已经独步江湖,以为精通木遁术后便可以傲视一切。
可到了现在,他早已认识到之前的骄傲自满是多么夜郎自大,多么荒谬可笑。
不要说眼前的心界众人与保护罩外的敌人,就连他在度朔山,在襄城外,还有在巫山上所遇见的每一个人,不管武功法术,还是聪明才智,几乎个个都远胜于他。
尤其此时此刻,面对生死存亡,他居然像笼中鸟一样,只能苦苦煎熬地等待着死神的降临,居然连飞出笼外的机会都没有,还说什么困兽犹斗?还谈什么豪情壮志?
一时间,他神思恍惚,浮想联翩,似乎忘记身在险境,忘记他方才还想着奋力一搏,忘记他还有许多亲朋好友等待救援……
直到沉闷的撞击声第三次响起,使他心惊肉跳中又霍然警醒,发现他虽然一直仰面观望,可满眼之中,除了灰蒙蒙的保护罩,依然看不到任何其他事物。
只是,他忽然觉得,巨石这次撞击剑镡的时间周期,似乎比前一次所用的时间稍稍长了一些,亦或是他神思恍惚中出现的错觉。
不过,若真的是时间稍长一些,说明敌人搬运巨石也非常消耗真气,如果他们忽然搬不动巨石,他们这个“钉钉子”的策略也就进行不下去……
想到这里,他不由一阵惊喜,急忙看向气柱,只见气柱好像炉火正旺的烟囱出口似的,浓烟滚滚,直冲上空。
他不由更加欣慰,心想:气雾愈加浓厚,说明祖师虽然连遭重击,可不仅没有受损减弱之状,甚至还有愈战愈强之势,足以说明,祖师完全能抵得住“钉钉子”术的冲击……。
“唉!”一声熟悉的悠悠长叹,倏然打断他的胡思乱想:“都起来吧。”
他急忙顺声望去,只见浓雾滚滚中,虽然依旧看不见无为祖师的身影,可无为祖师轻柔的声音却正清晰传来:“今日之战,败局已定!”
他不由悚然一惊,心想:祖师明明大占上风,为何如此情绪低落,不由应声问道:“祖师何出此言?”
可是,无为祖师却像没有听到他询问似的并未回应,依旧自言自语似的平静说道:“诸般因果,我之罪也……”
闻听此言,众人无不心头一颤,均不知无为祖师为何无缘无故地说出这等悔罪之词。
南霁云早已按捺不住,不等无为祖师说完,大声辩驳道:“莫说祖师从无过错,就算有错,眼下也不是谈论是非之时。请祖师稍事休息,任意开启一门,让我等出城,与敌人理论。”
“稍安勿躁,霁云呐,尔等莫要心慌意乱,尽量养精蓄锐,恶战还在后面。”无为祖师微微一顿,又是轻轻一叹:“唉!无力护佑尔等,我之责也……”
可是,无为祖师话未说完,随着第四次的闷响如约而至,他的声音也戛然而止,骤无声息。
“祖师!祖师?”
众人错愕片刻,南霁云轻声呼唤两声,又屏息凝气,期待着无为祖师的回应。
可是,他们目不转睛地瞪着气柱,大气也不敢出的等了足有半盏茶时间,却再也,没有听到无为祖师的丝毫回应。
一时间,气柱周围寂静无声,甚至听得见气柱中雾气翻腾的丝丝声,亦或是沙沙声。
万籁俱寂中,一声轻轻的啜泣,忽然打破死一般的沉寂:“祖师,祖师您还好吧?”
“宗儿!”南霁云勃然大怒,瞪着抽抽搭搭哽咽出声的范承宗厉声呵斥道:“哭什么?大丈夫流血……”
“我还好,傻丫头。”
无为祖师镇静自若的声音悠悠响起,不仅倏然打断南霁云的怒斥,也让众人蓦地长出口气。
他们各个瞪大双眼,眼巴巴地盯着气柱,却忽然觉得气柱的颜色似乎浅淡许多,居然能影影绰绰地看到无为祖师垂头端坐的瘦小身影。
众人不明所以,却谁也不敢出声,只是静静地听着无为祖师悠悠说道:“三大神器,确实名不虚传,先天混元气,居然无可奈何。如此下去,我很快要先走一步了。”
“您去哪里?”范承宗惶然哭泣道:“祖师,宗儿跟着您。”
“傻丫头。”渐渐转淡的气柱中,众人看到祖师缓缓坐直身躯,抬起头来,环视着众人,微微一笑,喟然叹息道:“你们若能前往,何须多此一举?”
众人虽然依旧不解其意,可闻听无为祖师能有退身之所,无不感到欣慰,而南霁云更迫不及待的催促道:“霁云斗胆,请祖师现在动身,早去早安。”
“你呀!”无为祖师莞尔一笑,居然不无调侃道:“如此急不可耐,莫非因我过于约束于你吗?”
“不不不。”南霁云迥然一笑,却也听出无为祖师乃玩笑之词,正欲顺势劝说无为祖师尽快离去,却被头顶上的第五次震响再次打断。
甚至,他虽然觉得这次震响和之前几次大不相同,却丝毫没有抬头观望的心思,而是目不转睛提心吊胆地盯着气柱中的无为祖师。
只见愈加轻薄的气柱中,无为祖师原本正襟端坐的身躯骤然又佝偻下来,无声无息地低垂着脑袋,好像骤然昏厥似的再也一动不动,可他身体周围却迅速涌出团团浓雾,顺着若有若无的气柱急速蹿升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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