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已经进入老街区，道路狭窄，路边多是一些杂货铺、五金店、小面馆等小铺子，连招牌都已泛白。
老李头放慢车速，眼睛直视前方，回答道：“是的。当年调查孟萍的案子时，蔡克江说当天他急着去医院看望老婆和刚出世的孩子，就没让孟萍进屋，后来我们调查他老婆时，那女人却说那天蔡克江根本没去医院看她，因为那时候他俩已经离婚了。
“我们调查了医院的出生记录，证实他前妻那天确实是在医院生孩子，可那会医院没有监控器，也没有对访客做登记记录什么的，这就没法判断他俩到底谁说的是真话，谁在撒谎。”
沈星插了一句：“为什么认为他前妻可能说的是假话？”
老李头苦笑了一下，“两口子闹到离婚，要说对对方心里不恨那是不可能的，他前妻完全可能出于报复心理而故意编造不利说辞。
“包括后来蔡克江被抓了，我们问过他前妻知不知道家里化粪池里有人骨头，她说她不知道。是真不知道，还是曾经被蔡克江威胁过或是收买过，而故意撒谎，这也很难说。
“所以他前妻的证言我们持保留态度。”
沈星默然点头。
两人沉默了一会，沈星突然问：“你就这么信任我？待会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信？”
“吱——”
一个猛刹车。
老李头转头用复杂的眼神看着沈星，叹口气道：“从警三十年，什么事情都讲求一个证据和逻辑，有时候明明知道那个人就是凶手，败就败在没有足够的证据去证明。
“这次找你来，我就是想反叛一次，在不存在看得见摸得着的证据前提下，去相信一些事情。
“沈大师，我关注你很久了，你的直播我虽然看得不多，但我能感受到你是一个没有假东西的人，我们做刑警的，很重视直觉这个东西，我的直觉一向很准的，我找你肯定没有错！”
沈星满意地点点头，笑了笑，老李头从她的神情中恍惚看到一个慈悲的神，好像她没有年龄，没有烦恼，没有低俗的欲望，不容人亵渎。
老李头继续开车，小心翼翼载着他的“神”拐进一条巷子里，在一个闲置很久的商铺前停了下来。
此时天已黑了，巷子两边稀稀落落有几家商店还开门，灯光倾泻出来，照出那张破败不堪的“蔡氏修车铺”招牌。
蓝色的卷帘门紧闭着，二楼的窗户黑洞洞的，有一种无声的恐怖。由于发生过重大命案，没有人愿意接手这间铺子，就算蔡克江的家人免费送都没人要，只能只认倒霉，弃之不用了。
沈星抬眼环视房子周围，感受到很强的一团恨海难填的能量，甚至还听到几声惨不忍闻的嘶吼声。
“沈大师，这就是蔡克江的修理铺，命案就是在这里发生的。”
“嗯。”沈星点点头。
老李头掏出手机，滑出一张女孩的证件照，递到沈星面前。
“这个就是孟萍。”他知道沈星找人一般需要看目标人物的照片。
沈星接过手机，凝视照片上的女孩，从命格上看，的确是短命的相，而且死得很惨。但这话沈星没有说出来。
老李头把照片滑到下一张，是一个中年男人的证件照。
“这个就是蔡克江，后面这个是他徒弟刘震。”
沈星皱着眉头看这两人，仅从面相上看就能得知他俩是大奸大恶之人。
“手机收起来吧，我们进去。”沈星把手机递回去，眼睛始终望着二楼的窗户。
老李头掏出钥匙打开卷帘门，如深渊一般的黑洞随着卷帘门的上升，一点点露了出来。一股尘封多年的霉味、机油味、血腥味扑面而来，老李头拿手扇了扇，接着用力吼了一嗓子，走到墙角按亮了电灯。
“把口罩戴上吧，味道挺难闻的。”老李头递过来一张新口罩。
沈星接过，戴上，接着便往楼梯方向走。
老李头原本想夸沈星本领真高，一眼就知道分尸现场是在二楼，转念一想，人家是谁啊，还需要我夸吗？于是作罢，乖乖跟在沈星后面往二楼去了。
对于沈星而言，她开着灵眼其实并不需要照明设备也能看清，可想起老李头不行啊，便好心问了一句：“有手电筒吗？上面看不见了。”
“啊，有，有！”
老李头立马责备自己怎么这么不懂事，让大师摸黑上楼，赶紧掏出提前备好的手电筒，打开，顿时楼道里亮得十分晃眼。
两人走到二楼，老李头轻车熟路地去墙边按灯，只见二楼有三间房，一间厨房，大约八九平米，一间卧室，十来平，还有一个卫生间，大概三平。
而在商铺前的坝子上抬头看到的那扇窗户就是厨房的，沈星朝它走去，老李头识趣地将几个房间的灯一一打开。
沈星走入厨房，简陋而污糟的环境，空荡的灶台，几口锅全部被当年办案的警察拿走，连同作案用的菜刀、砧板、清理血迹的拖布等，一概缺失。
地板上还残留着发黑的血迹。
老李头开完灯，走过来热情地给沈星介绍，“大师，这就是命案现场了，当时蔡克江师徒就是在卫生间和厨房分的尸……”
不等他说完，沈星伸手打断道：“我知道，我看得见。”
“看……看得见？”老李头很是诧异，也很好奇沈星到底看到了什么。
“大师，你看到什么了？”
“绝望、惊恐、尖叫……还有凶手因杀戮而体验到的极大的快感。”沈星闭上肉眼，用灵眼看着这间人间地狱，十五年前的惨案鲜活在目，她不忍目睹，快速关闭了灵眼，睁开了肉眼。
“大师，你有没有看到孟萍？”老李头急切地问。
沈星直接跳过他的问题，吩咐道：“带我去化粪池看看。”
老李头不敢多言，依言行事，带着沈星下楼去，绕道房子后面几十米处的化粪池。化粪池在一片树林子里，大概一平方大小，用水泥盖板盖着。
老李头拿着手电筒，照在盖板上，“就是这里了，当时从里面捞出来一些头盖骨、大腿骨、手指关节，都不全，也拼凑不出完整的人形，根据法医推测应该是三个不同人的骨头。”
沈星再次闭上肉眼，开启灵眼，审视了片刻后，猛地睁开眼睛。
“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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