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舟收到韦稞的传信后,天水那边的事情都直接交给手下去处理,自己则马不停蹄地连夜赶来,就是想把上次人工雇佣的事情了结。
一路星夜兼程,现在是又累又饿又渴,却没想到快到田庄时,这些人竟然拦着她不准走。
江一舟再次大声重申:“我江一舟说到做到,一定会按照当初的协议为大家讨回公道。请大家相信我。现在把路让开,你们在这里把我拦着,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我不管,我只要我的工钱。我没文化,我只认钱,把钱给我我就走……”
“没错,我们什么都不懂,不知道你们那些弯弯绕绕,也没那么多花花肠子。我只想拿回我的血汗钱。”
“今天不把钱给我,我就不走了。你有马,你了不起,你看不起我们这些泥巴脚杆,你有本事就从我们身上踏过去啊。”
“对,有本事就从我们身上踩过去,反正贱命一条,反正你们这些有钱人都一个鸟样。现在我也想明白了,豁出去了……”
“……”
江一舟看到这些人抻着抻着地说,大有越欺越近的势头。
呵,现在这几十个人把自己一个人团团围住,口口声声自己没文化,自己弱势……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些人就是故意的。
道理讲清楚,耐性也被这些人逐渐消磨光。
江一舟也逐渐没了刚才的好颜色,冷下了脸,大声呵斥道:“都给我让开,把道路都拦住了成何体统。任何事情都不是阻碍别人正常通行的理由。让——”
她此刻完全不给这些人面子,倒是让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毕竟,在他们看来,江家主就是泥菩萨啊,怎么可能对他们这么凶?
刚才他们就是故意的,用他们主事者的话来说就是——闹。你们就是一穷二白穷人,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尽情去闹,她一个女人,云山是她的根基,只要她还想在这里继续做下去,只要还想维持自己“善人”和田庄的名誉,就不敢对他们怎样。她是绝对不敢动他们的。
这些话让他们吃了定心丸,才敢如此肆无忌惮地来拦路,来闹。
然而此刻,当他们真正看到这个女人黑了脸,心中还是有些惶恐——毕竟去年那个讹了二十两银子的人,没两天就被打个半死,没几天就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就在他们有些犹疑不定的时候,人群中有人开始阴阳起来:“还以为江家主是为我们这些老百姓说话的呢,啧啧,现在有钱有人了,便看不起我们了……”
“要不是当初我们起早摸黑掏心掏肺地修建庄子,帮她干活,这个庄子能有现在的样子吗?”
“现在却连正眼都不瞧我们,真是让人心寒啊…”
一个人突然往地上一倒:“哎哟,救命啊,天理何在啊,江家主有钱就看不起我们这些穷人了,纵马踩踏我们了”
“不许走,今天若是不给我们个说法,就算你的江家主又怎样。”
“没错,本来还以为她给我们做担保是帮我们,结果和那些个地主乡绅是一伙的,合起伙来欺负我们这些穷人。”
“赔我们的血汗钱,老天爷,你开开眼吧,这就是吃人不吐骨头啊。”
这些人越说越上劲,趁着江一舟勒停了马儿,竟是纷纷围了过来。
他们就料定,只要往地上一趟,对方绝对不敢纵马践踏过去的。
现在看对方勒停了马,于是一部分有样学样往地上一趟,一边哭嚎一边控诉云山田庄,控诉江家主沽名钓誉。
而另一部分则是趁乱朝江一舟围了过来,大有将江一舟从马背上拉下来的势头。
这些人……有问题。
江一舟看着眼前场景,她不由得想到自己在本体世界经历的一件事。
她第一次跟着师傅跑长途,经过一个地方时,看到前面有个衣着褴褛妇人抱着小孩躺在路中央,朝着车子呼救,救救她救救孩子,好多天没吃的了……
她当时以为对方发生什么事,刚停了车去查看,然后周围就陆陆续续冒出几十个男女老幼,将她们的大货车团团围住。
那次,她们不仅把货物全部折损在那里,还差点把命丢在那。
从那以后,她看不得那些穿着破烂的人,包括乞讨者。
觉得这些人,每个背后都是一条条吃人不吐骨头的罪恶深渊。
先前韦稞给她传信中说,之前与地主他们签订契约的工人爆发大冲突,然后矛盾转移到云山田庄。
她就知道里面肯定有人在推波助澜,一部分是真的要讹云山田庄一笔,而另一部分则纯粹是墙头草,谁善就欺谁。
现在一看,果真如此。
田庄设有粥棚,每天给流浪者乞丐等发放杂粮粥和馒头,所以这些人躺在这里有吃有喝,同时妨碍田庄与外界往来,以此要挟田庄。
……江一舟看着眼前情形,脑海中不由得闪过自己曾经那段刻骨铭心的记忆。
在这些装作衣衫褴褛的难民的人中,江一舟嗅出不一样的味道。
云山是她的大本营,她和云山的名声都很重要。
但名声却不是由这些毫不犹豫扬起马鞭,啪地一声抽了下去。
一个人影被抽飞了出去,紧接着是下一个……
人们万万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敢……
他们给她戴上“善人”的帽子,就是让她必须迎合他们的需求和利益。
却没想到,她竟然毫不犹豫对这些手无寸铁的人下手!
“杀人了,母夜叉杀人了——”
人群哗然。
从“大善人”到“母夜叉”,只一鞭子的距离。
江一舟还是从这些叫嚣人中看到一些熟脸,曾经,这些人因为得到云山庇护,不止一次跪在她面前,感恩戴德。
感激涕零,不停地说“江家主好人呐”“江家主好人好报”“江家主你一定会有福报的”
虽然她当时对这样的口头上感恩并不怎么放在心上,他们的虚伪程度和那天从她这里讹走二十两银子的男人一样。
然而,此刻当这些虚伪的人撕下伪装,用说“善人”的嘴说“母夜叉”时,她仍旧感觉自己的心微微有些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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