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娇站在桅杆尖上,身体随着桅杆的摆动而摆动,狂风吹得她发丝狂舞,她脸上神情却淡淡。
云层中的身影时隐时现,这大蛟竟然已经能腾云驾雾,比顾娇原先预想的还要棘手些。
风极大,夹杂着冰冷的雨劈头盖脸的砸下来,云层中探出一个巨大的头颅,看起来很像是传说中青龙的模样,只是头上没有龙角,只有一个小小的凸起。
它咧开大嘴,里面是一排排锋利的獠牙。
“凡人!你不怕死吗?”
大蛟口吐人言,语气傲慢,仿若真神。
顾娇看着它,问了一句:“你就是咏春湖里的大蛟?”
“吾乃青龙!”
大蛟咆哮起来,它张大嘴巴,又吐出许多狂风暴雨,寒江上的巨浪,眼见着更高了些。
顾娇见大蛟并不反驳,心知那就是它了,咏春苑主并未扯谎,它的确是在作乱人间。既然如此,诛杀这妖孽,也是顺应天道。
她抬起头,金色眼眸发出炫目光芒。
双手结印,一道火光自指尖喷涌而出,其势汹汹,往云中大蛟直扑而去。
火势极为猛烈,从大蛟嘴里吐出的狂风骤雨,碰到这火,都化作一阵阵烟气,转瞬即逝。
世间万物,生生相克,火能克水,乃是自然。
大蛟见顾娇出手就封住了它的得意手段,不禁大怒,又伸长脖子,吐出更多的风雨,却全然无用,都被顾娇的火烧成了烟气。
它变得狂暴,在云层中翻滚着,露出全貌,果然还未生成全部龙爪,只有前面二爪。
此刻它挥舞双爪,正在肆虐的雨滴瞬间化作了无数冰凌,锋利如锥,尖端闪着寒光,凝在空中,眼看就要朝顾娇呼啸而来。
漫天席地,只只致命,几乎无处可躲,无处可避。
如果被击中,只怕立刻就要毙命。
顾娇远远望了一眼寒江水中还在挣扎的人影,皱了皱眉。
她微微垂下眼睫,嘴唇蠕动,双手扬起,宽大长袖在风中摇摆,如同一只黑色的大鸟伸展双翅。
一道金光在她身后,勾勒出一只凤鸟轮廓。
“那是凤凰吗!?”皇子彰瞪圆眼睛,紧紧抓住自己的胸口,心脏跳得极快,几乎快要从口中蹦出来了。
美貌女子也跟他一起紧盯着黑衣娘子,轻声道:“那不是凤凰,是朱雀。”
准确来说,那应该也不是真正的朱雀,只是借了朱雀的精魄。
那是一只鹰,金光在它身上勾勒出长而华丽的凤尾与头冠,带着蓬勃凶暴的火焰,看起来与朱雀无异。
朱雀现形后,昂头一声清啸,双翅扇动,层层火焰从它的翅羽中涌出,包裹住天地间无数的冰凌,不过眨眼间,冰凌便化作了白烟点点。
岸上码头的人们正要划小船去救落水的人,这情景让他们看得呆了,忘了手中动作。而在水中的人们也几乎忘了挣扎,全都昂着脖子,张大嘴巴,傻愣愣地盯着这堪比神迹的一幕。
然而不仅如此,那带着熊熊火光的朱雀,不断扇着双翅,居然变得越来越大,很快就与空中的大蛟一般大小,它又长啸一声,双翅一扬,如利箭般冲向大蛟,伸出了锋利的双爪。
大蛟见状要躲,奈何身躯巨大动作迟缓,哪有朱雀迅猛。
一爪下去,立刻穿透了大蛟七寸,它痛得弓身绕成一团,又弹起长尾企图缠住朱雀双足,哪知对方毫不留情,又是一爪下来,抓透了它的尾骨。
大蛟挣扎着,想要去咬朱雀,却因被制住七寸,无法得逞。
朱雀身上的火焰,沿着双足,顷刻间引燃了大蛟,它很快便烧做一团,发出凄厉惨叫。
烧了不多会儿,大蛟的身形越来越小,朱雀抓着它,也恢复了原本小大,飞回到顾娇面前,一松爪,丢下一条烧得焦黑的长蛇,随后便没入顾娇背后,消失无踪。
那条长蛇从空中直直落下,砸在甲板上,“砰”的一声响,把皇子彰吓得一抖,也回过神来。
此时风雨已歇,天光放晴,方才的一切仿佛从未发生过,寒江水也平静下来,不再有汹涌巨浪。岸边的人们回过神来,忙忙划着小船,从江水中救人捞物,一边还议论着刚才那一幕幕。
实在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啊。
这艘官船幸运得很,它没有沉,只是有些损伤,船上还有上十人没有落水,此刻危机解除,都纷纷从藏身之处出来,汇集到皇子彰身边,不断跪下叩头,抱着他的腿大哭。
顾娇已经从桅杆上下来,她伸手拾起那具黑炭般的蛇身,看了看,说:“烧糊了,宁宁八成要生气。”
胡好好也收起黑伞,笑道:“娘子说什么呢,宁宁怎会生娘子的气。”
黑袍玉颜,翩然若仙。
皇子彰楞楞看着顾娇,心中涌出无数种陌生的情绪。
他从未见过如此美丽,强大,又似乎带着无数谜团一般神秘的存在。
他起初没有说话,盯着面前的黑衣娘子,鼓了半天勇气,才开口道:“你是神仙吗?”
顾娇把蛇身放进袖子,转头看了这个小孩一眼,道:“我乃青州顾氏女,不是神仙。”
说完她想了想,又问:“这大蛟为何特意要来杀你?”
“杀我?”
“此时还未到夏季,它无法借用寒江上游来的洪水,要全靠自己的道行来掀起这等狂风巨浪,十分吃力不说,还会耗费巨大的灵力。如果不是有什么非做不可的理由,它不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如果不是因为它之前已经消耗太多灵力,自己也不能如此轻易就取胜,顾娇心道。
说到底,逆天而行,总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杀我……”
见小孩呆呆出神,顾娇也不再多说,码头上的人聚得越来越多,远远可以看见,已经有几十艘轻舟快船载着全副武装的官兵飞速而来,应该是驻扎在附近的水师,得到了消息,赶来搭救。
码头上也有人身着官袍,冲上小舟而来,看情形应该是此地县令。
安平镇因为太小,未设县衙,县令从临县匆匆骑马往安平镇赶,还带着捕快十来人,赶得脸色青白满头是汗,帽子歪了也来不及去扶。
本来嘛,皇子若是在他治下出了事,不论原因如何,一家子身家性命都完了,此时他已经手脚冰凉,战战兢兢上了大船,见船上衣衫破烂断手拖脚还剩十来个人,都簇拥着一个鼻青脸肿的小孩,他知道这就是皇子了,忙跪下行了大礼,道:“远安县令林之源,来迟一步,望殿下恕罪。”
“平身。”那孩子说话口吻倒是平静,不像是被吓破胆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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