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里的大洼,渐有了嫩绿鹅黄。二月蓝,是这片黄天厚土的报春使者,报得春来,它就隐退了。芦苇尖尖嘴,显着淡红和浅绿,春风化雨,沉醉了大洼生机盎然。
四月,正是育秧的时节。优良的种子,散播在秧池里,黑子和二头三头终日劳作着不得半点时闲。秧苗悄悄地由嫩绿变化为葱绿,摇拽着主人们梦。
远古走出大洼的老人村里没几个了,他们的绝技在一把剃头的刀子里,走出大洼,走出乡野,走向远方的唐山和天津,他们的手艺在白毛老冬瓜上练就,致老冬瓜刮尽了白毛,且不损冬瓜的一丝皮,就算出了徒,就可在大城市里走街串巷,挣来权可养家糊口的钱。
剃头老人在温暖的春阳下眯着眼睛,他们看着他们的后人如何不同于他们,在给这片土地带来生机和希望。
黑子此间的时光,上体愈显黑了,他过早就不穿了上衣,裸露的上体被春阳的紫外线涂抹了红中泛黑的色彩,胸肌疙瘩肉处的几缕胸毛,也在周遭通黑中不显了固本的色彩。日子在春风里延伸,祖辈奔涌的热血在后辈人的脉管中不安分地狂奋,梦回梦醒间,扬帆了洼里后生的追远向上。
向上,就有不灭的星辰!
白玉产业合作社的墙壁上挂有一流程图表,上面清晰记着稻田管理的一览,4月育秧,5月插秧,5月至10月田管,田管期的管护又分了时段、放注水的次数、水量、晒滴地,直到收割期。
这一切,都是从祖辈人身上学不到的,过来吃的米,也只是称为粳米的,那是产量低的可怜的旱地劳作所获,去年合作社稻谷亩产均八百公斤,今年力求要突破每亩一千公斤。
水乡五月好,好在合作社的四百亩稻田一片葱茏。黑子的戏文在口中唱个舒意。
这一夜,白玉合作社的灯光还明晃晃的,合作社的三成员还在谋划着事情。
“这时段,地里也就是放放水了,香姐那儿咱插不上手,她也不用咱管,明天起,咱再招呼点人,把韩玉哥的房子给翻盖了,眼下他也用不着,正是个当口。”黑子对着二头三头说。
“梁檩没有可以用的了,砖也只能垒房基。”二头刚说过,黑子就插过话:“一切都买新的!”
“事不大,不就还按宅基地盖吗?采购我去办!”三头应承着。
这一年,早春下过两场地皮湿的小雨,时至6月,老天尽是耷拉着个脸,没掉一粒眼泪。于是也就给了房子工程大块的时间,不消半月,房筒就抢盖完毕,内装的活,二头三头也起早贪黑的干了个利索。
韩玉来了,他回归了梦牵魂绕的大洼。他果真就把实习如愿地选择了洼里派出所。这几年公安机关强基固本,警力下沉,充实基层,也就逐渐地没了两三人的所,洼里派出所也由过来的三人所改制了八人所,但所里的人员架构文化层次还不尽如意。韩玉的实习,改变了这一现状。虽为实习,比之正式列编,还八杆子划落不着的事,但熟悉的乡蕰社情,又加之韩玉的专情虚心,他也就很快地融入了这个新的环境。所长年龄也不算大,但警龄不短,称得上老公安。韩玉内外勤都干,不辞劳苦,啥事都办的有鼻子有眼,所长看在眼里,喜在心头。
难得有了一个休息日,韩玉回了家。旧貌换新颜,古旧的老屋被一幢红砖红瓦的新房取替了。韩玉心里涌动着感激,他被一种不是亲情胜过亲情的情感拥裹着。拆旧换新,黑子他们和他本人通话过数次,村子里韩玉的房子算得上古董了,他本意还缓两年拾兜,黑子说,树根千尺也忘不了根,想你也不会忘了这块土地,晚盖不如早盖,钱不是问题,哥几个给你拿点,你就当甩手掌柜。
风里裹着沁人心脾的甜香,是院里的那株老丁香树,此时还有未落尽的白花在散着清香,这棵树有年轮了,韩玉小时树才盈尺,韩玉长高树也长高,韩玉离开这块乡土,树却独自不改过往地为小院增色添香!
韩玉移身树旁,那是一围三干相缠的白丁香树,干柔劲花如玉,韩玉把脸往树上偎依着……
“玉哥,这官家饭不好吃吧!回来快一个月了,才回家!”二头三头前后脚进了小院中。
韩玉收回思绪,招呼着进院的兄弟二人。三人进了里屋,三头反客为主地介绍着室内布局,两内室一中厅,中厅通透着有了南北俩门,一个东卧室已摆有了一个大床。西卧室则横隔了一个塑扳墙,外侧有了炊具,显见作为厨房用了,里间略小,有了淋浴和坐便的摆置,这无疑就做了卫生间之用。
“所有的管道都埋置了,北高南低通往院外,院中有一个存污池,你三五年不用管它,尽管用,真要溢满,一个电话自有人来吸收……”三头喋喋不休地向韩玉介绍着。
二头接过话茬说:“以后显了阔别了,在院里盖个小厢房,也可以把卫生间移出去。”
韩玉心存感激,连连称谢。
“一家子哥们弟兄,谢就远了,要不是你和付琼,我现在还不是自由身呢!”三头感动着说。
“走吧,去我们家,老妈正熬泥鳅呢。”二头拉过韩玉,三人就走了出去。
二头三头还和老妈住,大姐嫁出去多年了。
“哦,玉头过来了,你多年没吃婶的饭了,赶上了,婶今天熬鱼了!”这就是二头哥俩的妈妈了。
“二婶好!又给你添麻烦了!”韩玉说。
“这孩子,才出门就学了客气了,不是过来饿了,进门就啃饽饽!”
二婶说罢,四人都笑了。
大锅掀开,鱼香就弥漫开来,但见半锅泥鳅和小杂鱼己亮了诱人的色彩,锅上周遭,一半沾白面卷子,一半贴有玉米面饽饽。
有些日子没吃这农家饭了,韩玉立时就吞咽了口水。一饭浅子主食,又有了两海碗熬鱼,不时就摆上了桌。二婶忙不迭地把沾卷子往韩玉手中递,韩玉则说我还是爱吃二婶的饽饽!
众人边吃边说着,其乐融融着。
“他哥,二婶看着你长大,三岁看老,我早就说过你会有出息的!总会比你这俩傻兄弟出人头地,言中了吧,你跳出了这土坷垃窝……”
“不!不!你侄子魂在这大洼的,我不会离开这泥土地!”
韩玉和二婶对着话,三头就拿过来一瓶白酒,分到了三个碗里。
“他哥,老古话说,养大小子,饿死老子,你看你这俩兄弟,叫我的愁没个头哇!城里没房,家里没汽车,娶媳妇难唉!”
“您多虑了,赶以后,城里的闺女找咱们,城里的人们爱住咱乡下,您等着享福吧!”
韩玉和二婶连对着话。
“还是养闺女好,就说他们姐,逢年过节来,平常有空儿来,哪空过手,闺女就是当妈的小棉袄!不像俩臭小子,一天个就知道瞎折腾!”
二头三头端起酒,同时说了:“哥,咱都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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