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不知道是不是上半夜思虑太多的原因，半梦半醒之间，他听到空气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在生长。
那股声音轻轻地挠着他的耳朵，让人听了十分难受，他微皱着眉头不安地翻了个身，想要睁眼却怎么都睁不开。
有什么东西在悄然逼近，他的背后渗出一层冷汗，胳膊被推了推。
“妈妈，醒醒，妈妈，醒醒……”是小花的声音。
可是身体的沉重让他无法动弹，他不安地蜷缩起来，意识陷在一片混沌和朦胧之间。
直到一股夜风的气息笼罩了他，这气味很熟悉，让他联想到午夜时分从枝头滴落的露珠，清冽中透着一股冰冷。
声音消失了，危险的预感也从心中褪去，但那股夜露的气味仍然萦绕在他四周。
他用尽全身力气，终于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隐约间，看到了站在他床边的顾潮生。
顾潮生垂着眼眸，昏暗中，他看到了男人淡漠的半张脸。
似是察觉到宋归程的醒动，顾潮生竟然缓缓朝他伸出手，他下意识想躲，身体却沉重得无法动弹。
那双手轻轻地覆上他的眼眸，冰冷的触感像是初冬的雨夜。
很快，宋归程又重新陷入了深深的睡眠之中。
再次醒来，天已经大亮，只是屋内十分安静。
宋归程回忆起昨晚的事，他不能确定看到的是不是顾潮生，甚至以为那只是自己做的一个梦。
他想把小花喊出来问问看，却发现她睡得正香，也不忍心打扰她，下床去洗漱了。
卫生间里的下水情况恢复了正常，只是他在屋里找了一圈也不见顾潮生的身影。厨房里冷锅冷灶，不像做过饭的样子。
可能有什么事出去了，宋归程这么想着，踏进杨瀚海家，在看到坐在餐桌边的顾潮生后愣了一下。
他正端着一杯水在喝，背脊挺直犹如雪松，指尖在阳光下泛着荧光。看到宋归程走进来，不甚在意地朝他投去一瞥。
宋归程朝他挥了挥手，有些尴尬地说“早啊。”
顾潮生淡淡地点头。
早上起来气氛那么安静的原因找到了。
玩家们坐得恨不得离顾潮生800米远，大家抱团取暖，一言不发。
一共九个玩家，昨天死了一个，今早吃饭的人本来只剩下八个，但是谁也没料到顾潮生会突然出现，所以八个人又变成了九个。
【怎么，是吃不下自己做的饭了吗？】
【顾小哥好看得和周围的人好像不在一个次元壁】
【疯狂截屏当屏保】
【送我进副本，为了世界和平，我愿意去联姻】
【算盘打得几光年外的我都听到了】
【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得不到我就要炸毁星球了！】
……
顾潮生旁边的位置理所应当地留给了宋归程，宋归程自己也没太介意，已经习惯了身边这人带来的低气压。
他张嘴想问顾潮生昨晚是不是来过他房间，但是看到他那冷如冰霜的侧脸，硬生生地把话咽了回去。
还是问小花吧，自己的闺女，贴心又靠谱，宋归程默默地流下了老父亲的眼泪。
因为有个npc在桌上，玩家们也不敢讨论昨晚的事，低头吃饭，连丁梦琪都闭上那张叽叽喳喳的嘴。
只有宋归程注意到，杨瀚海给他们捧鸡蛋出来的时候，面色十分僵硬，他皱了皱眉头，没太想明白。
而当他环顾四周，发现身边的玩家们和他一个表情时，才真正明白了那其中蕴含着的——是深深的敬畏和恐惧。
早饭在沉默中进行，好在顾潮生很快就吃完饭离开了餐桌，桌上的气氛这才有所缓和。
万永逸说：“妈的，吓死我了，老子汗都出来了。”
今早直面杨瀚海这个杀人凶手他都没这么害怕。
“兄弟，你是这个”杜晨宇冲宋归程竖起大拇哥。
宋归程：别捧了，我也一样怕得要死好嘛？
汪芮问：“这到底是谁，看起来也不像普通npc啊。”
“他不是。”海溪终于从梦里清醒过来，他的眼睛在身后的阳光下熠动，圆润而可爱。
只是眼神里的情绪却很严肃，不过他也没有做过多解释，只是说了一句：“我们要小心他。”
他深深地看了宋归程一眼，眼里是宋归程捉摸不透的深意。
趁着早上天气还没那么热，宋归程决定再去11楼问问那个住户，毕竟他昨天那副表现，很明显是知道什么信息的。
其他玩家也纷纷表示同意。
昨晚詹采春死后，他们终于对身边潜伏的危机有了实质的认知，也不再抱有侥幸的想法。
早点收集到更多的信息，就能提前判断出死亡条件。
于是8个玩家分两批向楼下出发，丁梦琪对那些蔷薇花很是喜爱，今天又别了一朵在耳畔，但是没有再问孔健章好不好看。
孔健章盯着她耳边白色的花发呆，眼底一片阴翳。
八个人很快聚集在11层，楼道里十分安静，除了玩家们的呼吸声，再也没有别的动静。
大家放轻动作，朝走廊尽头走去。
和昨天过来时别无二致，棕黑色的大门，银色的把手。
宋归程轻轻敲了敲门，“咚咚咚”，手指和木板相扣的声音在空间里回响，过了一阵，却没有人回应。
“难道他不在家？”杜晨宇小声地说。
宋归程摇摇头，又敲了几下，这次比上次等待的时间还要长。
面前的门忽然被拉开一条小缝，万永逸眼疾脚快地立马用鞋尖卡住门缝，然后拉开大门。
宋归程终于看清了门后的景象，男人还是穿着昨天那身衣服，大惊失色道：“你们是什么人？”
直到看见宋归程，他皱起眉头：“又是你？你来干什么？”
宋归程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不留痕迹地打量了一下男人的屋子，屋子里光线很暗，大白天还需要开灯。
他眯了眯眼睛，望见自己斜对面的窗户上好像缠绕着一圈一圈的东西，将阳光从外面挡住了。
男人似乎察觉到宋归程的目光，一把挡在他身前，脸上的表情带了一丝怒意：“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宋归程往后退了两步，暂且把这件事记在心里，而后温声道：“我们想来找你了解一点情况。”
“你们是谁？有什么资格问我！”男人的情绪暴躁起来，伸手就要拉门。
万永逸抵住，冲他扬了扬拳头：“他问你还是我问你？”
男人体型虽然不小，但一看就属于外强中干那一类，再反观万永逸，一身腱子肉，一拳下去直接见太奶。
【既然不能以理服人，那就以理服人吧～】
【道理的理有时候没用，但物理的理一定有用】
【这也就是要动脑，要是不用动脑的副本，我万哥嘎嘎乱杀】
【暴力美学，看着真的挺解压的】
【腱子肉，给我摸摸 色.jpg】
……
男人只犹豫了一秒，就火速做出选择，对宋归程说：“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要问什么我也答不出来，求求你了，放过我吧！”
看男人这副凄惨的模样，宋归程也不想为难他，问：“你在这儿住了多久了？”
“啊？”男人愣住，然后开始回忆，最后的回答是，“我、我不知道啊。”
万永逸这火爆脾气一听就来火了：“你能不知道？你自己在这儿住了多长时间你都没数？”
男人欲哭无泪，脸上的表情十分难看：“我、我真的不记得。”
看他这副模样也不像在撒谎，宋归程微垂眼眸思考片刻，问：“你为什么不想要那盒喜糖？”
男人的表情瞬间凝固，像是想到什么很可怕的事，他眼神惊恐地朝楼上望了一眼，然后小声说：“楼顶那户就他妈住了一个人，他他妈的和谁结婚啊？！”
“什么？！！”丁梦琪听到男人的话，吓得惊叫出声，孔健章立马捂住她的嘴巴。
那他们昨天看到的那个女人是谁，还是人吗，想到这里，玩家们身上汗毛直立。
宋归程也怔在原地，因为他昨天看到的女人有实体，会吃饭，还能看电视，完全就是一个大活人。
男人说完，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一把把门关上，那力气大得连万永逸都被拖着踉跄了两三步。
随着“砰”的一声，走廊恢复了静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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