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无论如何,在这个关头因为和容屿赌气而无视那扇突然出现的门,显然是不明智的。
时望已经能感觉到身后阴气阵阵,密集拖沓的脚步声逐渐逼近,迷宫里的气温仿佛都凭空下降了十几度,冻得人瑟瑟发抖。
那些不干净的东西要来了。
时望还没傻到为了面子自寻死路的地步,他快走两步拉开房门,赶忙躲进去,然后迅速的关上了门,上了锁。
差不多就是同一时间,外面的脚步声骤然大了起来。隔着一道门板,里面温暖明亮,平静安宁,外面黑暗寒冷,兵荒马乱。
时望蹲下身,从底下的门缝看去,只见无数的黑影或快或慢的掠了过去,脚步声纷沓而来又匆匆而去,就像是有很多人从他的门前路过一样。
紧接着,随着这些脚步声渐远,类似于木车碾压地面,轮子吱吱呀呀的声音传了过来,外面忽然响起了一声尖锐瘆人的叫唱:赵公嫁女,闲人回避——
这一声把时望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都叫起来了,一身的冷汗。怎么听着这话,外面好像在嫁人似的?大半夜的出嫁?嫁给谁?
时望很想知道外面是什么鬼东西,但他现在手无寸铁,不敢贸然开门。目光落在门缝上,顿时灵光一现。
此时就看出超薄型新款手机的好处了,时望掏出手机,打开摄像功能,背面的摄像头朝上,然后顺着门缝推出去一半。
时望头一次感谢那只狐狸摔坏了自己的手机,让他得以公费换个新的,要是用他原来那部,估计都塞不出去。
外面的脚步声与车马声只持续了一、两分钟,时望把手机抽回来,背靠着门坐在地板上,查看那段录像。
屏幕里黑乎乎的一片,由于拍摄角度的限制,时望只能看到几条腿走了过去。
这本是平平无奇的画面,但是那些“人”走路的姿势非常诡异。正常人抬腿时膝盖会微微弯起来,可屏幕上这些膝盖都是僵直的,两腿直愣愣的往前迈,就好像……丧事上的纸人活过来了一样。
以前他在人间出差时,听村子里的老人们说过,只有死人走路,膝盖才不会打弯。
时望被这个猜测吓得心里一突,虽说在迷宫里什么诡异的事儿都能发生,但这个设定实在是惨得慌,尤其是他现在只有一个人。
不,也不算是一个人…时望瞥了一眼身边的容屿,觉得有他还不如没有。和容屿待在这样一个密闭的房间里,总感觉很危险。
门外已经彻底安静了,时望定了定神,无视容屿,开始打量这个所谓的休息室内部的摆设。
休息室大概三十多平米,头顶是一盏暖黄的吊灯,房间里一张床,一张餐桌,桌上居然还摆着热气腾腾的晚餐。
时望又看向四周的墙壁,这里当然没有窗户,不过对面有一扇磨砂玻璃门,时望走过去拉开门看了看,里面是卫生间和浴室。
容屿十分自然的帮他摆好碗筷,温和的吩咐道:"宝贝,先去把手洗了,然后来吃饭。"
时望忿忿的瞪了他一眼,但实在是饿了,不得不照他的话去做,扭身进了卫生间,砰的一声摔上了门,以表自己那莫名其妙的不满。
容屿无奈的摇头笑笑,时望就是这样的人,很率真,性子直,他很少在外人甚至是朋友跟前耍小脾气,总是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的样子,但在自己面前就骄横得像个小孩子。
容屿觉得这应当算是独属的恩赐了。
很快时望就出来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双手湿淋淋的滴着水,就去拿桌上的筷子。
容屿不悦的眯起金色的瞳眸,修长分明的手指伸了过来,轻轻按压在时望的手背上,阻止了他的动作。
容屿的语气带着一点儿亲昵的责备,"你都多大了,还这么不懂规矩,洗了手都不知道擦干?"
他握住时望纤瘦的腕部,稍微往下一滑,便托住了对方柔软温热的掌心,带着一些沉甸甸的重量。容屿抽出纸巾,细致的帮时望擦着指间的水渍,连指缝都仔细的擦干净。
容屿的表情非常自然,没有任何矫揉做作的感觉,就好像他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事无巨细的照顾时望,帮他擦手这种事仿佛已经做过了千万次。
暖黄的灯光从头顶洒下来,驱散了冷意,让容屿俊美的眉眼变得更加柔和。这时候他显得更像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而不是冰冷的,高高在上的神只。
时望有一瞬间被这种反差的美感所吸引到了,他怔怔地盯着容屿的手,脸上露出茫然无措的神情,忘记了反抗。
不知何时,筷子已经被塞到了手心里,容屿顺手帮他盛了一碗汤,向他笑了下,"时间不早了,吃饭吧。"
末了,他又若有若无的加了句,"这顿饭也是我做的,别再洒了。"
时望心里莫名泛起了淡淡的苦涩,他逃避着容屿温柔的眼神,埋头吃起饭来。
晚餐的味道只能说是差强人意,但他记得 Dean 说过容屿不擅长厨艺,所以能做出这种还可以的味道来,应该也是反复尝试了很多次吧…
时望低头咬着筷子,鬼使神差的开口问:"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容屿微微一怔,随后便垂下眼帘,温和的回答:"因为我是你的爱人。"
"那么为什么,当初在笼子里,那样羞辱我虐待我?"
这句话可以说是一针见血,直接插进了容屿的心口。
他苦笑了一下,用很低的声音道:"因为我是个糟糕又自私的爱人。"
灯光笼罩着二人的身体,在地板上拉下长长的影子,餐桌上一时寂静无声。
在这场长达千年的恋情中,容屿一直扮演着一个温柔体贴,接近完美的爱人,可是他知道自己的本性如何。控制欲无时无刻不在作祟,想要完全占有他的念头经常浮现出来,唆使他把时望牢牢桎梏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为了让时望把目光都放到自己身上,他限制时望的社交,不许他交太多朋友,不给他向上发展的机会,甚至不允许他提出任何有关离开的字眼。
时望处处忍让,造使容屿变本加厉,久而久之,容屿都忘了时望也是个独立的人,不是自己的附庸,于是他们就落入了这样的下场。
智神说时望本能的对他的恶意来自于悬空之城那场残酷的审讯,但容屿知道,这其实是一千三百多年的积怨。
——时望一直对他的行径感到不满,只是因为爱他,所以忍气吞声,即使感到不舒服,也没有说出口。
"我感到…很抱歉。"
容屿专注的盯着时望的眼睛,但后者目光闪烁,很快就避开了他的视线。
接下来一个多小时,时望都没开口说话,他的情绪很低落,好像也没什么心情和容屿顶嘴了,吃完饭就闷闷的躺在床上,裹着被子一动不动。容屿试着跟他说了几句话,他也不搭理人。
容屿以为他白天走累了,于是便不再打扰他,帮他掖了掖被角,转身坐到了桌边。
等到时望的呼吸声变得均匀悠长起来,容屿才慢慢走过去,小心的躺到了他身边,从背后隔着被子抱住了他。
尽管无法直接碰触,感受不到他的体温,也看不到他的脸,但是能将这个人紧紧拥在怀里,感受着手臂下一起一伏的呼吸,容屿就已经非常满足了。
曾经对他来说是触手可及的东西,现在却成了得之不易的奢望。
就已经卑微到了这个地步。
怀中的人睡得很熟,容屿想了想,试探着凑过去,轻轻亲了亲他后脑的头发,时望的头发最近长长了一些,发丝柔软,毛茸茸的触感很有趣。
容屿得寸进尺,想要再亲一亲时望的后项,然而就在此时,他忽然颤抖了一下,无意识的蜷缩起身体,好像做了什么噩梦一般,发出难受的、模糊不清的呓语。
容屿听见从被子里传出细碎压抑的抽泣声,他居然哭了?
容屿立刻就想唤醒他,坐起来轻轻拍了拍时望的脸,低声唤道:"宝贝,醒醒,身体不舒服吗?"
时望眉头蹙在一起,紧紧的缩在被窝里,半张脸埋在枕头里,肩膀剧烈的发抖,他真的陷入了可怕的噩梦之中,眼角红着,口齿不清的祈求着什么。
他闭着眼睛,抽泣着求饶:"不,不要…我很喜欢你的,别打我……"
容屿愣住了,原来他心里一直都记恨着,委屈又怨愤的压在心底。
那些鞭伤和他在游戏里受的伤不一样,那毕竟是从自己所爱的恋人手里得来的,他被迁怒了,被公报私仇了,一定是非常的伤心。
容屿把手伸进被子里,抱住了他削瘦的身体,不断的抚摸他的后背,轻声哄着:"别怕,别害怕,我绝不会再那样对你了,很抱歉,我曾经是个不合格的恋人。"
他一下一下抚摸着他,时望的身体仿佛还记得这种安抚,逐渐安静了下来。他靠在容屿怀里,重新睡熟了。
容屿却一直睡不着,他怀抱着时望,细细打量着他的面容。普普通通的帅气,可是看了一干多年也不曾看厌,且越看越喜欢。
容屿的目光从对方的眉眼掠过,滑过挺直的鼻梁,落在那微微张开的、淡红饱满的唇瓣上。
那就像一朵绽开的玫瑰一般,等待着雨水的恩泽。
容屿受了这诱惑,他情不自禁的低头吻住了时望的嘴唇,但怕弄醒他,所以只是蜻蜓点水的一吻。
他低声道:"如果我愿意改好,你愿意跟我再谈一次恋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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