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三人翻过大沟就算走了五分之三的路程了。
来到大舅的村庄时,太阳已经西垂,广阔的田野上无遮无拦,此时的太阳要多温和就有多温和,你可以直视,它就孤零零的挂西边的天上。
远处的村庄灰蒙蒙的被雾色笼罩。
大舅的庄子又扩大了两排房舍。庄子大地也多,房舍整齐一致。
我们一行三人下车推着前行。
庄子里,高耸房顶的烟囱里升起炊烟袅袅。
狗叫声伴随着孩子的嬉闹声,大人们的喝斥声,唤鸡声,牛叫声,充满着农村烟火色彩。
四姥爷和大舅家住一排房舍,要大舅家,先经过四老爷家门口。
“到了,孩!先到我家住一晚,有地方住的,和你四姥姥一床,明个再到你大舅家去。”
我没有正面回答四老爷的话题,而是把自行车推到路边扎稳,从铁筐里提出一包食品,又从水果糖袋里抓了两把糖放进口袋里。
“四姥爷,我先去你家看看四姥姥。”
大舅也把车子扎稳,他想和我一同去,看不远处有几个大小不一的孩子站在树行子里直瞅我手中的提着的食品,双眼都闪着光亮。
大舅就停住了脚步,“小然我等你,四叔我就不跟去了。”
“随你。”四姥爷也看见了不远处那树荡子里几个小孩,那偷鸡摸狗起来人厌狗烦。
四姥爷看了一眼我自行车上铁筐里盛放的食品,不再多言,推车走向家门。
四姥爷没有儿子,四个闺女,他家的三闺女被当作儿子在家立门户招了赘婿。
此刻家里大人小孩都在家。
一个头发乌黑嘴歪眼斜的老妇人看着我和四姥爷一前一后走来露出笑容来。
“乖孩,小然吗?尼!可快?一晃都长大嫁人了,以后可就是大人了,要好好过日子噢?要孝敬公婆,不能任性耍小孩脾气……”
“四姥姥!”我上前抓住她粗糙的老手,掌内覆满了厚厚的老茧。
她脸上的笑容随着不自主的面部肌肉抽搐,显得有些狰狞。
“乖孩,姥姥这张该死的脸有没有吓到你?”她从衣襟口袋里掏出帕子擦掉嘴角流出的口水。
“好多婴孩儿见到我这张老脸都吓得哇哇大哭,唉!我也不想啊!”
四姥姥依旧拽着我的一只手。
灶间一个面色白皙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看到我露出温和的笑。
虽衣着朴素,但长相温润如玉,儒雅随和,个子偏高。
他说:“娘,让小然进屋坐,一会儿慧娟回来就可以吃饭了。”
“对对对,先进屋坐,一会儿你三姨回来就开饭。
这是你三姨夫。
快喊三姨夫?”
“三姨夫!”我向他微笑着点点头。
“嗯,进屋坐吧!”三姨夫伸出一只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四姥爷把自行车放好,就匆匆的走出院子,我猜他肯定是去解手,在胡顺家喝了酒,又喝了一碗汤,又喝了好几杯浓茶。
堂屋里,靠近门的饭桌边围坐着三个扎着红领巾的学生,两个女孩一个男孩,男孩偏小,他们都在认真地写着作业,并未因我们的谈话被打断。
“孩子们,喊然然姐好!”
三姨夫走上前拍拍手道。
三个孩子听到喊声,齐齐抬头停下手中的笔。
“然然姐好!”他们露出标准一致的微笑看向我。
“你们好!”我把手里一袋子食品塞到四姥姥的手里,然后把口袋里的水果糖夹杂着牛奶糖,一股脑的全都掏在桌面上。
“吃糖。光线不好,就别写了,会伤眼睛的。”我对姐弟三人说。
“嗯好的,我们不写了,谢谢姐姐。”最小的男孩说。
他的长像随他父亲,就是一个小翻版。
我心中很是疑惑,长相如此清俊温润的男人是如何愿意做赘婿的?
惑许他和三姨之间是真爱?又或者他家穷?
要知道愿意当上门赘婿的,要么家穷,要么长的丑。
“快走了,小然。”
院子外传来大舅的喊声。
我连忙握了握四姥姥的手,“四姥姥在家吧,我去大舅舅家看看。”
说完冲几个妺妹笑了笑又朝三姨夫点点头,就大步走出房门,穿过院落来到路上。
“走吧,你大舅母都出来看两趟了。”
我没有出声,推起自行车跟在大舅的身后往大舅家走出。
树荡子里那群小孩,眼神里露出失望。
“然然看什么?是看那群淘气的孩子吗?我若不在路边看着,你筐里的吃食就会被他们偷抢一空。
唉!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那几个也是可怜的孩子,都是没娘的孩子。
三家的娃。
有两个娃娘跑了,一个上吊死了。
他们的娘都是从人贩子手里买来的,都才十五六岁的年纪,被拐骗出来。
自买来那天起,像犯人一样,走动都被人跟着,有时会被锁在屋里,没有一点自由。
直到生了娃,结了扎,才放松监视。一个生了三娃,一个生了两娃,一个生了一个男孩后趁着家人放松看护在赶集时上了通往县城的公交车,在火车站被人抓了回来,毒打了一顿,夜间就上吊死了。
都是如花似玉的闺女找的都是又老又丑的半大老头子,她们哪里又甘心啊?
不管怎样,都苦了孩子……”
听及此,我的心不仅抽疼起来。
是啊!没娘的孩子苦啊!
没有娘的孩子,心中的苦处又有谁能体会到?
我不仅心里难受,就连肚子也开始隐隐抽痛起来。
眼看就快要到大舅家门口了,我停下脚步,把自行车扎稳,打开糖果袋子,我从里面捡了六颗奶糖和十二颗水果糖揣进兜里,快速地向那几个也向我这边慢慢跟过来的小孩跑去。
六个孩子里,最大的约莫八九岁,小的五六岁。
三个男孩三个女孩。
他们衣着脏污,头发枯黄球结。
走近前,依稀能看到那发间那如麦麸子般虱子屙下的虫卵。
脖子一圈及耳朵都是乌黑的灰圬。
两个小一点的男孩那两条鼻涕虫滴拉很长,在似落未落时又被吸入鼻腔,那破旧的薄袄袖头被擦抹鼻涕显的发光明亮!
单薄的裤子下露出的是露脚趾的布鞋。
一个稍大一点的男孩,看着我向他们走来,双眼熠熠生辉。
他说:“姐姐,糖果甜吗?我还没有吃过呢!
你…是不是给我们送糖果吃?
别人都骂我们六个是没娘的野孩子,小可怜!
都不让他们家小孩和我们几个玩!”
“你叫什么名字?”我走近他问道。
“我叫高南,八岁,上二年级,我作业早都写了。就来找毛毛和小州玩了,他俩一个五岁,一个六岁。
这是毛毛的可个姐姐,大云小云,一个九岁,一个七岁。这个是小州的姐姐,叫贵香,也是八岁。”
三个小姑娘有些羞怯,没有高南善讲。
我把口袋里的糖果分成六份,一颗奶糖和两颗水果糖分发给他们六人。
“快回家吧,天快要黑了,要学会做饭,做个勤劳的好孩子,要烧热水洗头,勤洗头,头上就不会生那白色的虮子了。”
说完,我就赶紧转身向大舅跑去。
不是我有多善良,而是通过他们看到曾经的自己。
比起他们,我感觉自己还是很幸运的。
虽然曾经我是人人厌恶的扫把星,但是我有个持家能干的好姐姐,给予我母亲般的疼爱。
那时小小的我,是在勤劳、倔强、隐忍中慢慢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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