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元培瑾的据理力争下,终于陪着扶桑一起去冀州接李家人来京中,也趁此机会见识一下北部风光。
刚出城,就见府中侍从一路狂奔,拦住两人的车驾。
“谷主,国、国公府出事了!”
扶桑握住元培瑾的手以示安抚,等着来人继续禀报。
“回谷主,夫郎,方才一穿着铠甲的女兵送来元将军的亲笔信,请夫郎回府一趟。”然后将信封递给元培瑾。
“父殁,速回。——芷”
元培瑾很是意外,“父亲身故了。”
扶桑搂着他的肩膀,“事不宜迟,赶紧回去吧。”
见元培瑾发着愣,扶桑怕他因为太难过而宣泄不出情绪,于身体有碍,将肩膀借给他,“想哭就哭出来,不要憋在心里。”
元培瑾没客气,顺势靠在她身上。这话说出来可能着实显得他没良心,这位继父过世,元培瑾还真没有多少感觉,只是觉得事情来得太突然了。
趁着这会儿功夫,元培瑾又跟扶桑讲了许多庆国公府的事。
扶桑才明白过来,“原来如此。”
元培瑾侧过头看着她,“那你会不会觉得我太过冷血无情?”
扶桑摇头,“所有感情都讲究一个缘分。就好比磁铁,有的相合,有的相斥,即便凑在一起一辈子也处不出情分,和冷不冷血无关。”
元培瑾与她十指相扣,心中十分熨帖。
到了国公府大门口,府中白幡已高高挂起,众人皆是白衣素衫,连灵堂都已经布置好了。
“阿瑾,你回来了。”
元芷看到元培瑾回来,特意过来打个招呼,特意扫了一眼两人十指相扣的手。
“阿姊,那天走得急,都没来得及介绍你们正式认识。这是扶桑,我的妻。这是我阿姊,元芷,白芷的芷。”
扶桑行了个标准的见礼,元芷面无表情微微点了个头,什么也没说,明晃晃将“同性相斥”打在公屏上。
见两人话不投机,元培瑾只能借口更衣,带着扶桑离开了。
元培瑾还不忘解释:“阿扶,你别介意。阿姊对谁都是那副样子。”
两人换好素服,刚好碰上准备去前堂会见来宾的庆国公,元培瑾关切道:“母亲可觉得还好?正好阿扶在这儿,给您请个平安脉。”
庆国公添了不少倦色,“瑾儿放心,母亲无碍。”又看了扶桑一眼,“既然回来,就安心过日子吧,也不枉瑾儿苦等你一场,为你牵肠挂肚。”
元培瑾无奈道:“母亲放心,她很好的。”
庆国公急言令色道:“我又没有问你,还真是儿大不中留!”
扶桑作揖,“母亲且安心,若我有负于阿瑾的一片真心,便要我不得好死,永入阿鼻地狱不得超生。”
古人重誓,听她如此表态,庆国公也算勉强放心。
虽说与国公夫郎并不亲近,毕竟一起生活了好些年,总归是要问上一句:“母亲,父亲怎的如此突然就”
庆国公平静道:“你母亲一操劳过度就犯眩晕头痛之症,你知道的,老毛病了,这些年愈发频繁。
前天阿芷有事回府,他又上下操持了一番,结果晚上准备宵夜的时候在小厨房晕厥了,头正好嗑在门槛,下人发现的时候,身子都已经凉了。”
元培瑾宽慰道:“父亲走得突然,母亲还请节哀,莫要太过操劳。”
待母亲离开后,元培瑾捏着扶桑的手掌,“何苦发那么重的誓,怪吓人的。”
扶桑完全不在意,“誓言只有违背了了才会反噬自身,我又不会让它应验,何须害怕!”
元培瑾暗自摇头,每每与他争论,最后落败的仿佛都是自己。
与前院的热闹纵酒不同,后院灵堂一片清冷,国公夫郎的棺木停在前面,颇为寂寥。
扶桑和元培瑾上前按规矩上了三炷香,三跪九叩。因元培瑾已是出嫁男子,两人不必像其他儿女一样一直守在灵前。
元培瑜早已没了以往的风采,眼睛肿得像核桃一样,嗓子沙哑得不像话,“长兄,长嫂。”
人在痛苦的时候,一切安慰之语都显得苍白无力,只有挨过酷刑的人才知道什么叫切肤之痛。
元培瑾只说了一句:“都会过去的,今后好好过日子。”
元培瑜点头,“谢兄长。”
元培瑜也是挺倒霉的。国公夫郎在京中为他精挑细选拖到了现在,好不容易选定了安南侯府家的嫡次女,前些日子两家都已经过了庚帖下了聘,只待初冬一到就迎亲。
偏偏国公夫郎去的不是时候,元培瑜的年龄已经偏大,如今又要按照大蠡的规矩为父守孝三年,安南侯府家可是京中议亲的热门人选,三年过后指不定成了什么光景了。
真是应了那句话,世事无常,大肠(常)包小肠(常)。
晚上,国公府书房密室
庆国公看着一如既往冷漠的女儿,“都料理干净了?”
“嗯。”
“如今你得守孝三年,索性先留在京中静观其变,你还年轻,机会总会有的。”
元芷有些紧张道:“阿瑾可知此事真相?”
庆国公散发着威压,“你觉得阿瑾适合知道?”
元芷明显松了口气,“那还好。”
庆国公嘲讽道:“这么害怕破坏你在阿瑾心中好姐姐的形象,干蠢事的时候怎么不计后果!”
国公闭着眼睛,“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我这个做母亲的,能为你做得都做了,你好自为之。”
元芷面上不显,心中却是一阵冷笑。
近来,女帝有意北伐,想收拾一下那帮时不时挑衅边境的蛮子们。
若不是这老货二十年前和北部羌蛮和谈的时候,心虚收了好处,又贪墨了军饷怕事情败露,自己又怎会被她三番五请叫回府中探听口风,又好巧不巧被那个总是献殷勤的老蠢夫发现了自己身世的秘密。
元芷本想命随身亲信将他毒成聋哑人就好,没想过要他性命,毕竟国公夫郎死了她还有些麻烦。
谁知那个老蠢货自己竟然跑着跑着把扳倒摔死了!本打算借着北伐之战好好建功立业,一展抱负,如今一个守孝三年全都泡汤了,自己都快呕死了!再一想到阿瑾和那个村野匹夫腻腻乎乎的样子,简直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如今这一老一少,沆瀣一气,狼狈为奸,彼此看不惯,有着共同关心在乎的人,又不得不绑在一条绳上。
殊不知,两人有阴谋这事儿仅仅被扶桑瞥了一眼国公夫郎头上的伤,便看出猫腻,还像倒豆子一样分析给了元培瑾。
元培瑾与扶桑窝在被窝里,相互依偎在一起,“你的意思是母亲并非意外离世?”
“一个人眩晕晕倒,即使在门槛上,也不会受如此大的外力。
可国公夫郎的右边靠近太阳穴的一侧都磕烂了,即使上那么厚的一层粉也盖不住。倒像是后面有人追他,他一着急往后扭头,结果一边跑的时候脚被绊住了,整个身子向前倾,脑袋磕在了尖锐之物上,比如石头。”
经扶桑这么一说,元培瑾脑海中突然闪过了某个相似的场景,貌似是许久以前的记忆,有些记不清了。
庆国公的阴私多得数不胜数,桩桩件件,仔细推敲起来无不细思极恐。
元培瑾紧紧握着扶桑的手,屋子经过扶桑的特别设计后对外界的隔音效果极好,“阿扶,答应我,此事只有你我知晓,万不可对第三个人提及。不然以母亲和阿姊的手段和心性,只怕是”
那俩蛇鼠一窝的黑心肝若是知道元培瑾竟然胳膊肘往外拐,真是要吐一升血了。
夫妻俩身上带孝不宜出远门,扶桑赶紧去了书信,又选了几个身手好、又可靠的人接李家人来京城。
这些天一得空夫妻俩便窝在书房里,元培瑾核账、练字、作画、读书。
扶桑则是画了一张又一张设计精巧的图纸,有扬风扇、槽碓、立轴式、卧轴式风车、立轮式、卧轮式水排、舂车、指南车、记里鼓车、擂、狼牙拍、吊桥、飞钩、千斤闸、折叠壕桥、轿韫、撞车、饿鹘车、搭车、咆楼、云梯、扬尘车……
元培瑾指着两张看起来差不多,但结构复杂、看起来奇奇怪怪的机械图,“阿扶,这是什么?挨着这么多磨盘,如何转得起来?”
“当然可以,你看,只要在这个位置,一头牛就可以同时带着八个磨盘同时转动。
再看这个,一个宽大的水轮放在急流中,被水流冲击转动后带动一根大轴,大轴上有三个齿轮,每一个齿轮先带动一个磨的上层齿轮,当这个磨转动时,就会带动左右两个磨同时转动。
这样,同一个大水轮,就带动了好几个磨同时转。
还有这张,在一个普通水磨上,通过改变它的轴首装置,一个由水力驱动的立式大水轮,在延长的水轮轴上装上一列凸轮或拨杆和一齿轮,凸轮或拨杆拨动碓杆末端,带着碓上下往复摆动,可舂米、让谷物脱壳;
齿轮再驱动一个平轮和一个立轮,平轮所在轴上装有磨,用以磨面;
立轮所在轴上装有水车,用以取水灌溉。
这样一样机械就兼有磨面、砻稻、碾米三种功能,是不是看起来更省力?”
“想法倒是好的。你若是想做,我自是全力支持你的。”
纸上谈兵空有想象确实无用,这些器械再精巧也是木制品,以现在的人力、物力和技术,这些东西即便是造出来,也只能供王公贵族们使用。
平民百姓甚至连一个扬风扇都用不上,许多靠着溪边的田地还是靠人力灌溉,收稻谷的时候,每每到了农忙的时候,也只能用手慢慢筛选。
总之一句话,纸上谈兵,没用!
这时,云婆也管不得什么规矩不规矩的,急匆匆进来,“谷主,齐大、齐二她们回来了,看着不太好。”
扶桑心里咯噔一下,墨汁滴在图上渗透好几层,一笔毁了好几张辛辛苦苦画的图。
齐大、齐二是扶桑特意挑选的身手矫健之人,派去冀州接李家人的护卫,原来在谷中就是武学一派出身的弟子。
两人算不上顶级高手,好在做事踏实可靠,对付几个普通山匪还是不成问题的。
元培瑾抚着扶桑的肩膀,“阿扶,我们一起去看看。”
走到前堂,发现齐大、齐二衣服已经破破烂烂,浑身不知挨了多少刀剑,要不是谷中配置的上好金疮药和护命丹药,两人的小命只怕也要交代了。
齐大、齐二看着扶桑,一脸歉疚,“谷主,对不起,我们有负所托。”
“其他人呢?”扶桑知道其他人可能…却还是想再确定一下,万一呢?
齐二哭丧道:“谷主,就我和阿大逃出来了,要不是县里的自建兵队帮忙掩护着上山了,只怕我们也回不来了,可惜跟着我们出去的敏儿和云竹,她们才14岁,本想带她们出去散心的,谁承想最后会这样,呜呜呜……”
扶桑只觉得胸腔仿佛憋着一团无法散出去的火焰,浑身气血逆流而上,嗓子冒出一股血腥味儿,突然喷出一口血。
意识消失之前,隐约看见一个天青衣的身影在自己耳边十分焦急,不停呼唤着自己的名字,直到扶桑彻底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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