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番折腾后,李嶝气息慢慢平稳下来,奶娘阮嬷嬷带着侄女沐春还有同样是李嶝跟前的大丫鬟杏黄,赶紧前来收拾着李嶝身上、床榻上以及地上的污渍、血水。
末了又遣沐春寻来李嶝柜子里新做的衣物,对着高大俊朗的容向笛轻声道:“世子,这是我家大公子还未穿过的新衣物,还请大公子移步到西厢房,奴婢伺候世子更衣。”
容向笛看了看身上被李嶝所呕污渍,只得点点头。
临出去之前,又看向容慧和李朗秋,“父亲与姑父莫要心忧,容我去去就来,再做商议。”
说罢,跟着沐春往西厢房去了。
蒋道芳带来的人也不敢乱插手,只得立在正房外等差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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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府门外的黑巷子里,一棵冬日不惧严寒仍是郁郁葱葱的古树下,两个裹着棉袄的男人正凑在一起商议着,身形矮壮的那个用披风兜头捂了个严实,此刻撑着油纸伞,低声交代着。
“京城上下有几个达官显贵认识你这尊模样,你勿要担忧,进去只管大摇大摆,拿出你往日里行骗的招数即可。”
另外一位比他高一些但消瘦如柴的三十来岁男子,贼眉鼠眼,此刻裹着厚棉道服,只是较为破旧脏污,不知是天寒地冻冷的,还是即将要做的事儿让人害怕,他浑身上下抖若筛糠。
“四公子,我……我还是有些不敢。”
眼前是什么地方?
平城候府的地盘,里面是大名鼎鼎的平城候李朗秋……,曾经南下抗敌时可是杀人如麻的将军,近些年平和许多,但若要惹了生气,只怕他这小命就交代在此。
被称为四公子的男人看上去年轻许多,虽样貌普通,但说话铿锵有力,“忘川道长,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忘川抖着双腿,双手抄着袄袖里,嗫嚅几声,“四公子,那我也得有命啊。”
“只是进去说几句话,混口饭吃,听与不听都不与你相关,你只须记得我与你说的生辰八字——”说到这里,这位四公子眼里瞬间浮起一层雾气,“到如今,只有这个法子了,不如铤而走险试上一试,你是唯一见过清平道长的人,只有你能做这个事情。”
忘川哭丧着脸,“哎哟……我的四公子……,我只是侥幸在十年前给清平道长做过几日脚夫,与他搬了两次行李书本子罢了,如何能冒充他的弟子呢……”
要人命啊。
这四公子抓住眼前的忘川,低声哀求:“我那亡母于你有救命之恩,今日我也是重金许你,只不过进去说上几句,糊弄得他们听信你的话就好。之后天高任鸟飞,你拿着钱财远远离了京城,到那无人知晓的地方买田买地,做个富足的田家翁不好吗?”
忘川紧紧咬住牙关,想到四年前若不是眼前四公子的姨娘救了他,只怕如今也无自己的小命。
是了!
救命之恩大过天。
他鼓足勇气,只重重点了点头,“四公子,那我就去试试,如果不成您也别怪我——”往日里,他如何踏足过这么权贵之家,连沿着人家墙根角走路都得小心翼翼,生怕碰落一层灰,误了自己如蝼蚁般的小命。
四公子见他终于答应,从旁边古树后面拿出了一张破旧的蓝布幌子,上面用炭笔画着八卦,背面写了个歪歪扭扭的命。
忘川只得接过来,又紧了紧头上有些歪歪斜斜的发髻,似壮士出征一般,颇有破釜沉舟的气势,“我去也!”
四公子点点头,目送他离去。
转角不见了忘川踪迹,他才紧了紧披风,佝偻着身躯撑着油纸伞顶着风雨,深入到巷子里,闪个身并没入了一旁的民房。
天愈来愈冷,几乎都难碰见什么人,偶有乞丐找个遮风避雨的屋檐墙角,远远见他走来,就赶紧伸出破碗,哼哼唧唧道:“行行好吧,大爷,赏小的两个钱喝口热汤吧……求求大爷了……”
他几乎目不斜视,步伐紧促,披风卷起的风雨给了乞丐一击,待乞丐反应过来,他的身影已消失在眼前,留下这个又老又丑的乞丐骂骂咧咧。
“有钱人赶着投胎——”
看着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看那披风,只怕是昨年旧衣。
老乞丐拢了拢身子,蜷缩成一团,哼哼唱唱:苦命人苦到头还是苦命鬼,富贵命富到顶也是鬼,黄泉路上你富也还是鬼,阴朝地府我穷我也是个鬼……
这般诡异的吟唱,四公子并未听到。
他急匆匆行了将近两炷香的时间,才浑身湿淋淋的来到一个二进小院门口,敲了几声门板,“水叔,水叔。”
不多大会儿就传来了拖着鞋子走路的声音。
门房水叔抖抖嗖嗖开门,探出半个灰白的头看了看,才说道:“二公子,天寒地冻怎么才回来,急煞老爷与老太太。”
“是了,我这就去给父亲母亲请安。”说罢把湿漉漉的油纸伞递给水叔,至于为何四公子瞬时变成了二公子,冬雨寒风,谁也不知。
他也没有落了披风帷帽,只快步往正房走去。
院中风景多是萧瑟,几颗梨树杏树光秃秃立在院中,其余花草都死了,唯有几株常年青还在。
站在正房跟前,他低声喊道:“母亲,我回来了。”
屋内立时传来苍老的女声,“拙儿回来了,快去开门。”有小丫鬟紧跑几步过来,开了门,脆生生道:“二公子直管进来便是,老太太都等着急了。”
待他入了门,小丫鬟踮着脚尖帮着二公子散了披风帷帽,“哎呀呀,二公子,你头发湿了罢,待我去取了巾帕过来与你擦拭。”说罢蹦蹦跳跳往一旁耳房跑去。
这是他前些日子从人牙子手上买来的小丫鬟果儿,平日里就陪着行动不便的母亲逗逗乐子解解闷。
老太太的声音也传了过来,“拙儿,快些过来烤火,别冻着了。”
他接过果儿递来的巾怕胡乱擦了几下,就阔步进入内屋。
满屋清香一室温暖。
袁予拙躬身与母亲请了安,又问道:“父亲呢?”
老太太笑道,“何成家的过来请去吃茶了,他家孩儿过些日子要下定,今日请你父亲过去写上几个字,顺道看看事宜妥否,只怕要到见晚才会回来。”
看着眼前憨厚老实却又十分能干孝顺的孩子,她心里泛起一阵阵庆幸和喜悦,幸好前年过继过来,否则她们老两口那还能活到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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