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师,我看咱们的曾经是排过京剧的?”
“嗯……”突然被陈梨安问起,张老师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没想到刚才抬起头来,前者就已经把手机放到了张老师的眼前,“是啊。”
“这个这些年不演了。”
“这些年京剧市场也没有当年好了……我听说很多角儿去世了,或者年龄大了,而且新一批戏曲观众也没有很培养起来……”
只要有一个切入点,就能够意识到许多曾经辉煌过的非遗,到如今都面临这样那样的问题——又一些也只是表面儿上还维持着旁人以为的光鲜亮丽。以至于陈梨安这一番话说得是欲言又止。
“我的意思是,我在想有没有可能和一些京剧院合作,把之前那一版修改一下儿,他们现在再去演?”
“但是我后来又在想,咱们能不能尝试通过和戏曲合作的这种方式,促进一下海外传播?”
眼看着就到了自己也该选个题材作为大学毕业论文的年纪,陈梨安早就下定决心把太狮和醒狮作为自己的主要研究对象。
根据陈梨安能够查到的资料,再结合陈嘉宇给到的一手资料,前者可以肯定的是醒狮早就随着华人华侨在整个儿东亚和南亚地区,甚至是更远的范围内,自己能为醒狮做的其实已经很少。
“我就去搜了一下,戏曲里面和《西游记》有关的戏,有一个《十八罗汉收大鹏》,里面青狮白象的青狮和咱们太狮的来源都应该是文殊菩萨的坐骑,我想《西游记》的国际影响力本身就很强,应该传播出去会比较方便。”
“而且,我也咨询了我一个非常喜欢看戏,现在国戏上研究生,大我一两级的同学,徐同学和我说昆曲曾经还有一出儿《天喜柱》,就是《西游记》里面的乌鸡国那一段儿,相当于这个青狮也应该是咱们太狮来演。”
一为自己的论文,二为太狮,陈梨安找了不知道多少横向纵向的资料,甚至是那些旁人根本不觉得有关系的方向,陈梨安是一个也没有放过。
“所以我在想,结合徽剧和京剧的历史渊源,安徽青狮又属于北狮……这种缘分真的好奇妙。”已经是在回酒店的路上,陈梨安虽然加到了对方传承人的微信,却一直不知道主动发些什么好。
一上午的录制,真正能够用上的片段恐怕不多。这些年国家重视非遗发展,配合相关媒体拍摄的机会并不少,大家也早就习以为常——高温和厚重的行头儿,加上最多不过是管顿饭,让众人得以坚持下来,靠的无非是热爱。
所幸很多时候这些传承了几百年的文化身上,似乎总是被能够被玄学眷顾。
就像是阿姨们在陈嘉宇收集资料想要写故事的时候儿,给几个年轻人讲过的真实经历:倾盆大雨下了数个小时,一切计划必然泡汤的时候儿,天晴了。
“那不会有积水么?”
“不会!”
“不会。”
隔着电话,几位阿姨就听见对面两个姑娘一前一后的回应了陈嘉宇。
如果说陈梨安是出于对阿姨们的熟悉,知道表演一定是成功了的。那么李元妙就胜在听说过几乎一样算得上是奇迹的故事。
“你怎么知道不会?”陈嘉宇这个问题当然是甩给李元妙的,“成都那边又不是广东,它本身就是个洼地。”
“你记得小时候师父给我们讲过的故事么?”
那一次的意外之后,记忆早已回笼,陈嘉宇知道李元妙说的是什么故事:这个故事和李元妙直接相关。
淅淅沥沥的雨随着时间的推移,终于还是铺满了乡间因为多雨,被冲刷得有些凹凸不平的路,天空只趁着陈醒和队友准备的时候放晴了片刻,将地面上的积水蒸干……
原本预报的大雨就这样悄悄的推迟了两三个小时,堆叠的极厚的云层像是铺在天空上的棉被,表演过一场之后的师父陈醒和队友早就已经挥汗如注。
正是这一场迟来的雨,塑造了一份难以割舍的师徒缘。
“你还是听阿姨们讲讲他们的故事吧。”想起过去,就意味着陈嘉宇又要想起那些难以忘怀的事,李元妙趁着陈嘉宇还没有回过神来,忙把话题重新带回了太狮上。
“地上的积水肯定工作人员也有清扫嘛,借着太阳一晒,刚好晒干,天儿也不热,地上也不至于打滑……现在想想,有时候也真的是,老天爷不会让努力的人失望的。”
“哎,这些故事写到小说里面恐怕都要被说离谱的程度!”陈嘉宇并非不信,只是听了故事才意识到这些现实里的奇迹和好运从来不是偶然。
“可是他们都发生了。”
“但小说又不是写现实,那成了非虚构作品了……”
李元妙明白陈嘉宇说的有道理,只是没有‘奇迹’,她真得不敢说这些文化还能不能传承到如今:‘’“其实文体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么把一段传奇写得像是真实发生过的。”
既然是幸运是最重要的组成部分,那倒不如让幸运变成属于舞狮的“金手指”——金钱买不来幸运,实力买不来幸运,正是这些偶然才有了如今舞狮发展情况的必然。
“你是打算把戏曲和舞狮结合起来,做一些相关的活动?”张老师听明白了陈梨安的意思,“当时我们厂子里也有京剧团,我们本身就有过专门的剧本。”
“但是你要想想,现在听戏的人也变了,现在去剧院里面,多少人根本就不知道哪里应该叫好儿,你们的故事也得让更多人能够看懂。”
“所以我在想《西游记》,大人小孩应该都可以看得懂。”一边说着,陈梨安开始翻找自己微信里的聊天记录。
那位在戏曲学院上研究生的同学很细致,把相关的资料,甚至是很难找的老视频都给自己发过来了一份,这个时候陈梨安刚好拿给张老师看:“而且张老师,他说他和他身边一个戏曲导演系的同学也想一起来学一学。”
“如果可以的话……”
“当然可以,之前我想不到不少男的还没咱们这女士能坚持,一时兴起的多。”张老师当着学生和故友的面儿,没有半点儿遮掩,“这个事情不是我当着你们的面儿夸你们,这咱们就事论事说的是事实。”
“现在时代也在变,那像是我们以前厂里面能组织,那肯定是没问题,到现在那就只能指着大家谁喜欢这东西。”张老师说着,抬起下巴来指了指陈梨安和李染染的方向,“就像是我这不也看见你们年轻人对于传承咱们太狮的坚持了么!”
“很多时候儿,还真的不能先入为主的去看这些事儿!”
张老师一聊起来就收不住话头儿,陈梨安听着,也不忘了默默把自己手边儿的事情处理好。
【陈梨安:如果我们这边出剧本,或者是想法的话,你们学校里边能不能演出来?】
【徐思文:我们研究生经常有跨系部的一些项目,所以你要是把这个想法给我们这边也还是可以的,但是太狮这方面有没有人会我还真是不太清楚】
【徐思文:你也知道,我们和他们演员那边儿的接触其实也不多】
【陈梨安:所以你们自己能演么?我们肯定是进不了你们学校跟着一起排练的,如果有什么对外的活动我们可能还好参与一些……】
在确定下来如何合作之前,陈梨安需要考虑的确实不少。
虽然见面的机会不多,但即便是有武术基础的陈梨安,在狮行步、四六步摆头这些打基础的事情上也是磨了许久的。至于现在的条案、方桌儿,都已经是很后面的事儿——这还没算上陈梨安练南狮养成的那些先入为主的习惯。
虽说也不是没有速成的可能,只是观众能被糊弄过去,时间久了,就是在糊弄自己,糊弄太狮……
【徐思文:如果你们把题材写写你们自己呢?就是你们这个醒狮南北都在继承】
【徐思文:我也不懂你们这个怎么划分?】
【陈梨安:醒狮是我们广东这边,南狮的一支,然后我学的另一个是太狮,属于北狮,还有我和你说的安徽青狮,也是北狮的代表】
【徐思文:所以有这么多学问,如果我们拿你们这个来写呢?正好儿也能给你们宣传一下儿】
【陈梨安:我现在想的是,怎样让国外能够多了解】
【陈嘉宇:刚才你说的那个我想了一下儿,其实你如果去给国外,哪怕是华人基础很好的马来西亚,我也和我那边儿的朋友问过了,如果把舞狮细分的那么细,分成南北狮还有希望,但是再细节,恐怕就很难被分清楚】
陈嘉宇的消息一闪而过,忙着回复徐思文消息的陈梨安却从中捕获了重要的信息:“张老师,咱们太狮如果去马来西亚,那里的天气,除非在场馆里面表演,不然恐怕会更热吧?”
“那你们考虑没考虑过向更北的方向发展?”
陈嘉宇安静了许久突然开口,陈梨安这才反应过来前者在拍摄完之后就死皮赖脸的跟上了太狮这边儿的车:“你什么时候儿上来的?”
“啧啧啧,不会是为了……”最近陈嘉宇和元妙姐走得越来越近,尽管两个人谁也没有主动承认,但陈梨安这个‘小灯泡儿’早就发现自己亮得几乎快要和月亮比肩。
“更北?”
自打陈梨安的话问出来,陈嘉宇的目光就在躲闪,好在李染染及时把话头带回前者刚才的问题上:“嗯,既然南狮往马来西亚这边的多,那你们太狮为什么不考虑一下广袤的北方?”
“你说的这个倒是可以!”
“醒狮他们那个铁杆子在北方就容易很麻烦,尤其是天气一冷了,你放到东北去,都粘手……哎,这时候儿我们这个一披,倒是暖乎儿!”
太狮诞生于近二百年前的北京城,当然也就要守着BJ环境的规矩。醒狮自佛山起,也当然在不断发展的过程中,适应着属于广东的气候。
“哎,你别说,小陈儿的这个想法儿倒是没错儿!”
“哎,我们管陈梨安叫小陈儿,那就叫你小宇吧?”张老师的思维实在是跳跃,刚才还在说着太狮的未来发展方向,转眼就把关注点落回在了这些实实在在的人身上。
没有这些人,就算是有千千万万种奇思妙想,太狮终究也是不会有一个未来的。
有了陈梨安和李元妙这么一对,再加上锣鼓的成员,也早就招到了几个女孩子,陈醒的女狮队算是有了雏形,只是太狮这边,似乎还有很长的路要一群年轻人和老一辈一起走下去……
【徐思文:我尊重你们的意见,刚才我也有问过我们艺术管理等等几个系的同学,如果你们的目标是面向海外,和扩大了解的话,其实改编《西游记》对于我们来说也是相对容易的】
【徐思文:太狮这边,我自己也刚好要学,还有我们这边戏导系的同学,所以看情况,你们要是不放心,我自己上场也可以】
对话的一开始,陈梨安就从元妙姐这里拿到了‘资金支持’的许诺。这样一来,徐思文也能更没有后顾之忧的继续下去。
【徐思文:据说我们学校去年的展演就倒赔进去一百多万,现在不光是你们不被了解,戏曲也不好生活,即便是有一两次破圈儿,三百多种现存的戏曲,真不是一时半刻可以恢复到以往兴旺的】
黛瓦被阴云罩上墨色,只好像一块块徽墨被铺陈在房顶上,顺着雨水,就要滴落在满墙的素白间,徐思文的愁也是每一位身处在传统文化行业从业者的愁,一念之中,仿佛天地同凄。
“恶气叠叠罩根本,愁云霭霭锁金门。”
“望见那处妖气横行,俺便知其中定有计较!”
京剧里的猴儿戏原本不少,行头儿和人员甚至都不用另备,徐思文上报给系里之后,整件事儿的进展出乎意料的顺利,没过去半个月,陈梨安就收到了来自前者的视频。
【徐思文:怎么样?其实就像我和你说的,可以直接移植昆曲的,后来我一想你说的意思可能还要徽剧的,那不如我们自己来写,反而再移植到徽剧里会省事儿】
【徐思文:你说巧了不是,我们今年多剧种刚好有徽剧这方面的定向招生,咱们这也算是赶上了!】
又是一次‘巧合’,又是一次‘幸运’,堆起了难得的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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