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车呼啸而来,东拐西拐地绕过一个个胡同后,最后在一处破旧的三层小楼前停了下来。
“确定……是在里吗?”陆之缘抱着哄了一路总算哄好的女儿,从半开的窗户往外看去,不由愣住。
那是一座三层的建筑,墙面通体只简单刷了一层白漆,自下到上的保险窗全部凹凸不平的,甚至有一个都摇摇欲坠了,从楼梯口往上能看到几阶灰扑扑的青石楼梯,完全就是典型的“老破小”。
“是这里,地址没错。”司机回答后,催促乘客下车后,帮忙从后车厢拿出一个不太大的行李箱,就倒车离开了。
陆之缘揽着陆蓁苓的小脑袋,难以置信地杵在那里。实际上,她倒也不是嫌弃,实在是因为推荐人陆诗兰信誓旦旦地保证说是一个“舒适、温馨的最佳去处”,这里与描述根本就是天壤之别呀!
陆之缘走也不是上楼也不是,站在那里杵了半天,终于想起来要给房子的主人陆诗兰拍照发信息确认。
三秒不到,手机里传来了陆诗兰那甜甜的语音信息:
“就是这里,没搞错。你别看这里破破烂烂的,嘻嘻,屋内另有乾坤呀,可别被吓到哦!
老实告诉你吧,这房子是我的秘密基地,我自己偷偷买的,我爸妈不知道,可花了我好两年的压岁钱呢!
对了,密码就是我之前发你的那个。”
压、压岁钱……买了套房子?虽说是个老破小,但在这寸土寸金的城市里,单单用两年的压岁钱就买了套房子,这都不算离谱,那什么算离谱?但此刻也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她拉起女儿的手机,走上楼后,密码正确地输入后,大门咔嚓一下打开了,霎时响起了人工智能管家那温柔体贴又好听的声音:“主人,欢迎回——”
这突然起来的声音把毫无防备的陆之缘给吓了一大跳,惊慌失措下又把门给重新关上了。
“你别说,这门的隔音效果还真不是一般的好。”强作幽默地嘀咕了一句,她心有余悸地回了会儿神,一时也不着急进屋了,就盯着眼前的门观察起来。
一看之下才发现,这门虽然跟整幢楼的风格完全适配——看起来旧旧的,但其实只是颜色本身发灰发暗,不但崭新而且相当有质感。
真是低调奢华——屋外是低调的奢华,屋内是高调的奢华!
“妈妈,饿了。”陆蓁苓可怜巴巴地揉着自己肚子,如是说道。
“好吧。”女儿的话让陆之缘定了定心,重新输入密码进屋去了。
饭后,好奇宝宝陆蓁苓一个人东屋到西屋,厨房到浴室,跑来跑去,还不停地跟智能管家对话、问各种问题,一直到累极了,最后断电了一般歪着头在客厅沙发上睡着了。
让女儿躺在床上睡好后,陆之缘就收到了陆诗兰的视频通话邀请,点击接听键,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起来。
“你跟小苓的爸爸约定好了时间?”视频通话里,陆诗兰眉头微蹙,“那……,柳沈希怎么办?”
“这跟他可没关系,不管他!”一想到柳沈希最近这段时间那冷冰冰的态度,陆之缘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们吵架了吗?”陆诗兰一针见血。
“嗯。”陆之缘倒也不瞒着。
“为什么吵架啊?”
“还是因为上次跟你们见面的事情呗,他是个小气鬼。”
“还吃醋呢,真是个醋坛子。”
“可不是嘛,他就是个小心眼儿。”
“你这是在秀恩爱吗?”
“才不是呢!”陆之缘红了脸,忙转移话题说,“对了,你最近怎么样?”
“我呀,嘻嘻,思君哥回来了。”陆诗兰的喜悦与幸福溢于言表,毫无掩饰地倾诉道,“我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回来了,真开心,好开心!”
“看来,他一定是要跟你表白了。”
“肯定是。”陆诗兰幸福得满脸通红,“等他跟我告白了,我请你吃大餐。”
“好。”看着好友如此幸福,陆之缘也打心底为她高兴。
虽然八字还没一撇呢,但情绪上头的陆诗兰完全沉浸在未来的幸福之中,兴冲冲地说了许多她早就打算跟男友一起去做的计划——比如去哪个餐厅约会、到哪里去旅游,甚至连什么时候订婚、啥时候结婚以及结婚后多久要孩子、要几个孩子的问题都拿出来讨论了一番。
“对了,你这次出来准备待多久?”一吐为快后的陆诗兰问道,“总不能一直跟柳沈希冷战吧?”
“这……”陆之缘叹息道,“我跟他之间的矛盾其实也不怎么严重,等我处理好眼前的事情,回去再好好跟他聊聊。”
“这样啊,那正好。柳沈希那个资本家呀整天要求我姐这要求我姐那的,正好借这个机会让他也难受难受,之缘姐你就好好在我那里住着。”
陆之缘被陆诗兰的话给逗笑了,自然而然地就问起对方有关文晶晶的近况。即使是太阳也有燃尽的一天,再有热度的话题也不可能一直在网络上持续下去,随着时间的一天天推移,网友们对文晶晶私生事件的关注度已经大幅度下降了,文晶晶正逐步恢复正常的工作与生活。
“这事儿吧其实影响也挺大的,好几个合约到期的国际品牌都没跟姐姐续约,还有几部电影女主角也没能签下来。”
看着陆诗兰那唉声叹气的伤感模样,陆之缘少不了安慰几句“演员还是得看作品”之类的话。话题太过沉重,她马上又聊起其他事情,借此顺利地转移了话题……
晚上十一点钟,一盏可爱的夜灯发出轻柔的淡淡微光,软乎乎的粉色大床上,陆蓁苓那可爱的小脸写满了安逸。与熟睡的小女孩相反,陆之缘长吁短叹辗转难眠。
昨天晚上。
如以往一样失眠的她百无聊赖,就摆弄起手机——八百年不上场的手机管家清理清理运行垃圾,点开朋友圈看一看,短信信息清一清。
“诶,什么情况?”几十条来电提醒信息赫然在列,她仔细看了看,才发现号码是陌生号码,可奇怪的是这么多通电话打来,而手机却从未响过。
想想上次手机号码拉黑的事情,她一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儿来,打开手机通话设置、找到来电拦截——果然,手机设置了“拦截陌生人来电”!
真是气煞她也,哪有人这么小心眼儿的?他不让她跟朋友联系,她偏不如他心愿,偏要跟他作对,看他到底要如何,于是她立马更改了设置,又顺势把他柳沈希的号码给我拉进了黑名单。
下一秒,电话打来进来,就是那个执着地打了几十次的号码。
“谁,谁,你是谁?”手机里传来的声音惊喜又慌乱。
“方……你是……方炎斌吗?”陆之缘同样难以按捺心中激动。
“你是陆之缘,是吧?陆之缘,是你吗?真是你吗?”反复确定了好几遍后,方炎斌也许不知该说啥了,又自言自语地嘀咕道,“我一直给你打电话,一直打,都打不通,怎么打都打不通。”
“方、方炎斌,是吧?是你,对吧?”陆之缘脑子一片空白,激动得几乎要蹦起来。
“嗯,是,是我呀,陆之缘。”电话那头,方炎斌本就激动的情绪也随之更激动些,在不自觉间,连语调轻松了许多。
“太好了,你终于打电话来了!”
“嗯,今天一直在打你电话,我还以为号码错了呢,跟我二叔确认了好几遍。”
“是、是吗?”陆之缘有些歉意地说,“不好意思。”
“没事儿,打通了就好。”方炎斌不甚介意地回答着,那语气还真是落落大方。
怎么……好像是我做错事情了?一丝不快在陆之缘心底猛然划过,让她十分不自在。
“既然如此,你带着孩子,我们什么时候见个面吧。”电话那头的男人当然不可能注意到陆之缘的情绪变化,一头热地安排着见面时间,“只要你们有时间,我都有空,一切听你安排。那个,呃嗯,蓁、蓁苓她怎么样,长大了吧?嗯……,如果你方便的话呢,能把女儿的照片发给我看看吗?当然,要是不方便,就改天。唉,你说我这个爸爸当的,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呢,真是失格!”
失格?仅仅就只是失格吗?三年不管不顾不负责任的逃避,用一句无足轻重的“失格”,就可以抵消一切了吗?
陆之缘想不通,电话那头发牢骚般的语气为何那样轻快,对方那脱口而出的“爸爸”、“女儿”二词又怎能如此顺其自然?看看女儿那张单纯可爱的睡颜,她只觉得受到奇耻大辱,怒火一触即发,正要开口发作之际,眼前却闪现出往生的好友那无怨无悔的笑脸,登时一切的愤怒被咬碎在唇齿之间,无边的凄凉如蚂蚁般黑压压一片爬满心头,所有不满都化作一声无力的叹息。
“呃,怎、怎么了吗?”方炎斌语气瞬间紧张起来。
“没。”正在气头上的陆之缘一个字都不想多讲,这通等了太久好不容易接通的电话,并没有给她带来预想中的如释重负。
此后三十多分钟,不管陆之缘的回应多冷淡,电话那头的方炎斌剃头挑子一头热地坚持聊着天,死缠烂打地确定了见面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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