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说到这里,雷克斯手里提着那个血淋淋的男人进来了。
一抬头,雷克斯就看见了雪莉和安德鲁相互点烟的动作。
安德鲁也看见了雷克斯,手还保持着点烟的姿势,嘴角微微一勾,露出一个很散漫的笑。
雷克斯只是瞥了他一眼,就冷冰冰地将目光移开了,将那个男人的身子“咚”地一声扔在地上。
乌黑的手枪也跟着“啪嗒”落地,摔在一边。
雪莉看着那支喷溅到男人鲜血的手枪,淡绿色的眼睛里划过一丝晦暗。
“妈的,私带枪械进布尔曼的人越来越多了。”
雷克斯捡起了枪揣到精壮的后腰,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是啊,不知道路易斯那老处男那边出了什么事。”
雪莉一手托着下巴,叼着烟,说这话的时候故意轻飘飘地瞟了安德鲁一眼。
安德鲁两手插兜,懒散地倚在门口,察觉到雪莉看过来,露齿一笑,两颗犬齿明晃晃地:“布尔曼不允许开枪,那之前那个劳伦怎么死的?”
被唐安两枪崩死的。
雪莉眉角微微一挑,没说话。
雷克斯和雪莉的目光都集中在安德鲁身上,似乎是嫌安德鲁管的太宽,雷克斯微微眯起眼睛,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被两个猛兽一样的目光盯着,安德鲁不紧不慢地吸了口烟,烟雾缭绕,遮盖了那双金黄色的眼睛。
“据说是被人开枪打死的,谁开的枪?”
“……”
“我。”
雷克斯开口,冷冰冰的声音极具压迫感。
安德鲁挑了一下眉,微微从门框上直起身子,朝雷克斯欠身,金黄色的眼睛狮子一样眯起:“哦?是吗?”
两人的目光相接,雷克斯的眼睛深处涌动着疯狂的杀机,而安德鲁则是张弛有度的散漫和讥诮。
像内敛的黑豹和慵懒的雄狮。
雪莉还在翘着腿饶有兴味地看两人对峙,唇角微勾,指间夹的男士香烟明明灭灭。
而梅丽莎早已受不了这样的氛围,又不敢上去把两人分开,柳眉倒竖,脸色都白了一个度。
雷克斯惜字如金,说了一个单词就没再说话,而安德鲁直接一抬手,嘴角一勾,笑着打破了让人窒息的氛围。
“很好,你被解雇了。”
作为打手被布尔曼解雇,就意味着对黑白两道都不再有一点儿用处,算是彻底的放逐。
雪莉这次倒是一挑眉,也不装哑巴了,直接将目光转向安德鲁。
“谁给你的权力解雇布尔曼的人?”
“啊,”安德鲁笑着微微朝她倾身,金黄色的眼睛弯了弯,“或许,是你们嘴里的那个老处男。”
路易斯?
这家伙居然有放逐的权力?
雪莉还没说话,雷克斯的皮靴已经抬起迈了出去。
冷淡地侧首瞥了一眼安德鲁,雷克斯冰蓝色的眼睛移开,两手插兜,抬起精壮的长腿径直往医务室门口迈。
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
雷克斯的一只脚刚迈出门槛,一阵又轻又沙哑的急促咳嗽声打破了病房里窒息的沉寂。
“……”
唐安醒了。
醒的真不是时候。
雷克斯神色晦暗地舔舐着后槽牙。
安德鲁双手抱胸,似乎注意到唐安了,但根本没往那边看,就像此时被扔在地上淌血的男人一样。
强者的目光,永远只停留在强者身上。
雪莉从床上站起身,走到唐安的床前居高临下看她,淡绿色的眼睛里有几分笑意:“醒了?小家伙?”
唐安的眼睛被雪莉沾染着鲜血的漂亮脸庞占据,再往下,就是雪莉被鲜血浸染的肩膀。
唐安一下子屏住了呼吸。
“你受伤了。”
好一会儿,小家伙才舔了舔嘴唇,声音沙哑,小心翼翼地说。
“没事儿,皮肉伤,一颗子弹还要不了我的命。”雪莉见状忍不住轻笑,自如地耸耸肩膀。
雷克斯倚在门口,双手插兜,冰蓝色的眼睛微微眯起,越过雪莉,看着病床上的唐安。
而安德鲁懒洋洋的目光始终都停留在雪莉的一举一动上,专注地注视着,金黄色的眼睛里带着毫不掩饰的热忱。
一点儿没分给唐安半分。
见雪莉的目光往这边看过来,安德鲁微微挑眉倾头,示意雷克斯。
雷克斯从门框上直起身子,也不废话,收回目光就转身往外走,腰后手枪的枪柄遮住了大半精壮的腰身。
“嘿,雷克斯。”
这次是雪莉叫住了他。
“我说两位,都冷静点儿,”雪莉唇角带笑转向两人,双手抱胸,胸型在这个姿势下衬托得更加完美,“这里还有病人呢。”
安德鲁挑了一下眉毛,终于把目光转向了唐安,随意的语气像是在讨论一个破烂物件:“这个?”
唐安这个姿势看不见安德鲁,也完全动不了,只能听到安德鲁低沉的嗓音从门口传来。
陌生男人的声音让唐安的眼睫动了动,抿起了嘴,黑漆漆的眼底带上了警觉。
雷克斯被雪莉叫住,侧身看过去,冰蓝色的眼睛微微眯起。
“劳伦死于毒瘾,跟那一枪没有关系,”雪莉眉眼弯了弯,轻轻摊手,“安德鲁先生不会不知道。”
安德鲁还没说话,躺在床上的唐安黑漆漆的眼睛动了动。
劳伦?
“哈哈,我不关心谁死了,我只关心,”安德鲁抬手松了松领口,目光移到了雷克斯脸上,微微勾唇,故意放慢了语调,“谁开的枪。”
“……”
雷克斯侧目,那股晦涩的杀意愈发明显。
唐安僵硬地躺在床上,屏住了呼吸。
雷克斯和安德鲁对视着,而此时,真正的两个凶手,梅丽莎和唐安连大气都不敢喘。
雪莉饶有兴趣地托着下巴,垂着眼睫观察唐安的那双仿佛能表露出所有情绪的眼睛,微微弯了弯眉毛。
“抱歉……”唐安躺在床上,黑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雪莉,干涩的嗓音哑了一下才发出声,打破了沉默,“劳……”
“黑手党谈事,小孩子别插嘴。”
雪莉在唐安脑门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把唐安剩下的话都拍了回去。
唐安的眼睛微微睁大了,看着雪莉的侧脸和下颌,雪莉微微侧首,不动声色地冲她挑了一下眉毛。
万幸,安德鲁没有理会唐安的话,只是斜睨着往这边瞥了一眼,眉角微微挑了一下。
雪莉淡绿色的眼睛弯了弯,终于拆穿了这场闹剧:“得了安德鲁先生,劳伦的死怎么回事和您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布尔曼开的枪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别拿我们寻开心。”
安德鲁闻言耸了耸肩膀,脸上依然带着那副随意又张扬的笑:“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
雷克斯并不意外,双手插兜斜睨着安德鲁,冰蓝色眼底的那股不耐更加明显了:“无聊。”
安德鲁“嗤”地一笑,对雷克斯的话不置可否。
耸了耸肩膀,安德鲁从门框上直起身子,将抽完的烟蒂随手扔进了垃圾桶,示意雪莉:“走了。”
雪莉笑眯眯地给他递了一个飞吻:“回见。”
……
安德鲁走后,医务室里陷入了一片沉默。
梅丽莎被这种氛围压抑得实在受不了了,终于一拧眉,将手中的病历本摔在桌上:“到底怎么回事,谁说句话?”
“真的是个玩笑。”雪莉坐回了自己的病床上,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伸直了大长腿。
“不全是。”雷克斯面无表情地倚在门口,冰蓝色的眼睛里暗色涌动,“至少告诉我们,路易斯开始插手布尔曼的事了。”
雪莉微微敛了脸上的笑,点了点头。
路易斯妄图插手布尔曼的放逐,而安德鲁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把这件事隐晦地说了出来。
加上最近越来越多的违法枪械,一股不安的力量在逐渐蓄积。
梅丽莎听了,柳眉也微微蹙起,脸色不太好看。
当初东西区两个财阀斗争时,路易斯的人就勾结黑手党,大老板手底下的人死了不少。
好在安德鲁看起来并不站在路易斯那边。
几人各怀心事,雷克斯双手插兜,倚着门,冰蓝色的眼睛看着病床上的唐安。
唐安动不了,但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睁着,倒映着医务室明晃晃的灯,认真地偷听几人的谈话。
皮靴踏在地上的脚步声响起,雷克斯身上淡淡的血腥味飘了过来,唐安眨了一下眼睛,微微侧首,看到了雷克斯结实的小腹和胸膛。
“……”
雷克斯一手插兜,一手掀开了唐安的衬衫下摆。
唐安的黑色眼睛一抖,肌肉立刻绷紧了,整个身子瑟缩了一下,似乎想往后躲,但根本没有躲的余地。
衬衫下瘦瘦小小的身躯上绑满了绷带,从腰部开始,一直绑到了脖子下面,看着像个木乃伊。
左手和右腿上都打了石膏,估计是骨折了。
脸上还东一处西一处贴着创可贴,勉强盖住了一大片青紫。
雷克斯眼里的暗色微沉,舔了舔牙齿。
小鬼真是命大。
从电箱里抱出来的时候还以为死定了,浑身都是血。
雷克斯将手伸进衬衫里,唐安大睁着眼睛,抿着嘴角,立刻踢蹬着要挣扎,被雷克斯一把按住,在两肋的地方摸了摸。
“断了一个?”
雷克斯转向梅丽莎,收回了手。
梅丽莎抱着胳膊点点头,脸上显出了不耐烦的神色:“胳膊和腿各断了一个,一个月以后来拆石膏。”
雷克斯转向瘫在床上惊魂未定的唐安,对上那双大睁着像某种犬类的黑漆漆的眼睛,眉角微微一挑。
微微眯起冰蓝色的眼睛,雷克斯双手插兜,冲唐安示意:“去找渡边那老家伙吧,你赶不上比试了。”
唐安一下子屏住了呼吸。
大睁的黑色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雷克斯,脏污的黑发垂在脸颊边,遮盖住青青紫紫的伤痕。
那副模样,就像被人打了一顿扔在垃圾桶里正拼命嘶叫着往外爬的败犬。
浑身伤痕,但斗志昂扬。
那双眼睛好像说了什么,但雷克斯没怎么看懂。
雷克斯舔舐着后槽牙,冰蓝色的眼底染上了几分烦躁。
唐安直勾勾地看着雷克斯,黑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声音尚且还嘶哑着微微发着抖,但听起来无比肯定,带着一股倔劲儿。
“……我能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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