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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保佑。”我听到养父默念这样的话。
母亲身处手术台的同时,养父以及热心的沈冰露爸爸并未闲着,整栋医院来回跑,忙着缴费忙着联系住院病床。手术快要结束了,大人们守在那扇门前,守望敞开的那一瞬间。
他俩闲聊,养父问:“你是干什么的?”沈父回答:“给市领导开车。”养父伸过手去,顿时崇敬了些许:“你看这些个误会。”沈父握住养父:“人平安无事就好。”
沈父的电话响起来,是沈冰露打来的:“爸爸,警察来了。”一楼道的血,引起了邻居的报警。
“兄弟,”沈父说,“大事不好,警察来医院找你。”
“什么!”养父抓狂地挠着头,“这一大摊子啊,可怎么办好?”
“医院这里我来处理。”沈父说,“就别说谁的错了,都为了自家孩子,谁也顺不了气。你把你孩子弄好,我也把我闺女教育好,明天开学第一天,不能让孩子遭大人的罪。”养父示弱一般点了点头,走到我和弟弟身边,掏出钱包每人两张百元大钞:“你俩能好好照顾自己吗,可能这几天我得留在这边了。”
你只能说能。
我和弟弟打车回了家。
若干年后,我不记得初中开学典礼时校长在光芒四射的主席台上讲了什么,我却记得我信誓旦旦地说了“能”。
我能照顾好自己,爸爸能照顾好自己,妈妈也能照顾好自己。
这是我对养父的承诺。
沈父也履行了他的承诺。
“我爸让我客气点。”沈冰露说,她不再逮着只有我自己独处的时候,“佀晓珺,你全家都欠着我人情,我爸是领导,他很忙的。”
“你爸不过是个司机。”佀光嚷嚷道。我及时拉住弟弟,冲他使眼色,转头对沈冰露说:“谢谢。”
“你弟弟说的什么话!”沈冰露大发雷霆。
“小光,说对不起。”我吩咐弟弟。佀光从小就比较听我的话,他也能分析时局,所以站直深鞠躬对着沈冰露说了道歉的话。
这个仇早晚要报,我在心里默默念,脸上却是微笑。
我的面具第一次扣在脸上。
季琦和向南笙不明就里,追着问发生了什么。
“哼。”我嗤之以鼻,向南笙你就是母亲被刀伤的始作俑者,白了向南笙一眼,但无论我说什么都逃不过母亲是让养父伤害的这种言论,家丑不可外扬,我早就跟佀光打好招呼,这件事谁也不许说。
如果你回国的那天想起了这几个朋友,你会渴望着见到我们;如果一起吃饭的话,你会迫不及待告诉大家把沈冰露分到同班的事。所以都怪你啊向南笙。
这就是我的思维。
“怎么突然就生气了佀晓珺?”向南笙越说越问我就越多积攒怨恨一分。他转过头又去问沈冰露:“你俩出什么事了?”沈冰露张开嘴的瞬间,我有些后怕,怕她把一切都说出来。
丢人的父母也许是童年的我们最难以启齿的话题,沈冰露又闭上嘴,同样是对向南笙“哼”了一声,这下子真是让向南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欠我的。”沈冰露说。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咬牙切齿微笑对着她。为什么看上去耿直善良的男人会有这样的女儿呢,而我,为什么又有这样的父亲,无论抛弃家庭的生父还是喜怒无常的养父。
开学第一周是适应中学生活的时间,大家都尽量表现出好孩子的模样,努力记忆新班级中每一张面孔每一个名字。新的班主任姓陈,教英语,二十多岁的未婚男士,长相清秀,爱好打篮球,平日上下班的交通工具是辆拉风的大摩托,有时候会看到陈老师戴墨镜戴头盔风一般驶进校门,女生们尖叫起来,老师侧头亮出白牙,别提多帅了。
陈陈相因的教育体制却让我对他的第一印象不是太好,首先,他会刻意说笑话逗班里的女生开心,就像电影里淘里淘气的小青年。其次,这星期陈老师让沈冰露当班长,姓陈的姓沈的肯定是一家,好气啊。
最后,班会的时候他收学杂费,点名一个个跑到讲台交钱,他按照入学成绩叫着名字,最后三名,“择校进来的,你们交的钱和其他人不一样。”他说道,“佀晓珺。”我仓皇交了钱埋头就往下走,陈老师调侃一般说:“把头抬起来让我看看,还没记住你什么模样呢,别害羞嘛。”
同学们都在哈哈大笑,我一秒钟内抬头低头,就径直回了座位。“佀晓珺挺害羞啊。”他没住嘴,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下一个,沈冰露,我们的班长同学也是择校生?”他略带嘲讽的口气,“开学你得抓紧把学习成绩追上来。”这好像也算是鼓励吧?
“刘腾。”陈老师念道,全班最后一名,看上去很怪异的男生,叫刘腾的学生交上钱就返回座位,班主任没说什么。
“嗯,经过一周的相处,相信同学们都对初中生活有了初步的印象,初中三年最为关键,决定着你日后的走向。但初中三年学的东西真不多,拿英语为例,掌握名词动词形容词的区分,学会过去式进行时将来时三个时态,再背5000个单词,就这么简单。”他回身在黑板上边写边说,“初中三年,三个365天,共1095天,每天背五个单词这不难吧。刨除am.is.are这种简单的单词,刨除小学学过的单词,刨除非重点的单词,实际上三年的时间你们只需要记住一千个左右的新词。”
“这就是英语。”陈老师用力在黑板点了个点,粉笔折为两段。同学们热烈鼓掌。
截然不同的宣教方式让人耳目一新,不同于小学老师死板背教材,初中的学习不再限制于死记硬背,每位老师都会结合生活结合实例将知识点潜移默化地塞进学生记忆当中,我对初中抱有希望。
然而开学的第一个星期,你只背诵了两篇毛泽东诗词,Celebrate junior middle school,解一元一次方程,物理动态和静态等等,这些加起来,占不到中考知识点的千分之一。
就像生活,你只经历了人生悲苦的千分之一,可你认为这就是全部。
我还要担忧母亲的安危,我还要照顾着弟弟,我也曾单纯的认为这就是我生活的全部。
周末,催促着弟弟共同前去医院,推开病房,沈父正在照顾母亲,他将苹果削成块,拿刀尖插住,递到母亲嘴旁,母亲张开嘴含住。
“妈,你好些了吗!”佀光进门大喊,往病床跑去。我先是给沈冰露的爸爸问了好,看着母亲对我们微笑,心里踏实了很多。
母亲问我们有没有照顾好自己,问我们新学校新老师的情况,总之就是问来问去,我和弟弟都天真的以为母亲非常关心孩子。
她只是心虚,掩盖某些东西,可是这些东西,年少的我根本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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