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归一消散后,他的浊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黑白之间的平衡被彻底打破。
无形的浊化为了具象的黑,混乱意识的交织下,拨云成了任何人,就这样随心而欲,错乱疯癫的游走在这世间。
血符夷平了于风和拨云周围百里的空间,当尘烟消去,那拨云和于风都不见了身影,只有巨大的薨目扭曲着在原地不断颤抖。
······
于风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由兽皮、木头还有草绳结扎而成的屋顶。
“当家的!当家的!风儿醒了!风儿醒了!”
一个穿着不合身且缝满补丁的粗布衣裳的妇人慌慌张张的跑出去,不一会,一个和她打扮没什么两样的男人走了进来。
“风儿!你可醒了,可吓死爹了。”
男人搂住于风,脸上的焦急不似作家。
妇人在一旁抹着眼泪,看向于风的脸上都是心疼和关切。
男人把于风翻来覆去的仔细看了看,又伸出手在他额头上试了试,期间两人一直絮絮叨叨的和于风说话,内容都是些家长里短的内容。
看着面前的一切,于风有些懵,他记得他不是在······
在什么来着?
和于风絮叨了半天,也没得到于风半点回应,男人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他给于风掖好被子,转身拉着女人出去了。
“···脑子···”
“坏······药热·······”
两人在屋子外面说话的声音窸窸窣窣的传进来,于风却觉得有种违和感,他应该听得清楚才对···但是为什么·······
忽然一阵要比将他的头劈开的痛感还要强烈千百倍的袭来,就像有人拿着铁钳子打开了他的脑子然后在里面搅动。
咬牙忍了片刻,忍无可忍的于风抱着头朝着床上猛砸了几下,眩晕感减弱了一点他的疼痛,但很快比之前更加剧烈的痛感再次出现。
响声惊动了外面的两人,明明痛得不行,于风却比之前听得更加清楚。
“快!风儿又犯病了!”
“诶诶。”
伴随着东西摔倒在地上,噼里啪啦的一阵响后,
男人跑进来,摁住于风抓着自己不断颤抖的手后,将他揽进了自己怀里。
“快快!”他朝着外面催促道。
没过多久,急得满头大汗的妇人颤颤巍巍的走进来,手中的碗却捧得极稳,半点都没有洒出来。
满满一碗棕色带着浓浓药味的液体被端到他面前。
“喝呀风儿,喝完药你就会好了。”
剧烈的头痛让于风的额头爆出了条条青筋,若不是男人死死搂住他,他这会应该倒在地上抽动。
看着于风的样子,妇人心疼的掉下眼泪。
“他娘,喂吧。”
男人伸出手捂住了于风的眼睛,而他自己也撇过头,似乎对接下来的事情不忍再看下去。
乍的陷入黑暗,于风不安的挣扎起来。
很快,他感觉到自己的脸被一双粗糙的手掐住了,那手用力捏住他的两颊,强迫他张开了嘴,然后一根有些软带着腥臊味的圆柱形的东西从他嘴里捅了进不去。
异物感和那种异味让他十分想干呕,但他身体被人死死控制住,只能任由那那圆柱型的东西一直往下,直到插到他的胃里。
紧接着一股热流顺着那圆柱流了进来。
一大碗药灌完后,那圆柱缓缓被抽了出去,男人也松开了捂着他的眼睛。
口水、药渍糊了他满脸,大概是那药液发挥了一些效果,于风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面前已经没有那两人,只有一个眼圈红红的女娃娃正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他想起来了,他是余风,余家的药罐子病秧子,他的头痛病已经伴随他十来年了,最近却愈来愈严重,严重到他开始记不住事了。
余风伸出干枯苍白的手,女娃娃便乖巧的将自己的脸贴了上去。
“翠姐,怎么又偷溜进来,哥哥不是说了我发病的时候要躲得远远的吗?”
翠姐瘦削的小脸上露出委屈,她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扁着嘴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但她抽了抽鼻子,还是忍住了,有些哽咽的说道:
“哥哥你还疼不疼?”
“哥哥不疼了,哥哥早就习惯了,翠姐不要伤心。”余风揉了揉翠姐的头,手底下是营养不良的干枯焦黄的头发。
翠姐眷恋的抱着余风的手臂,把她的小脸埋在余风面前的被子里,闷闷的说道:
“哥哥肯定能好的,翠姐已经八岁了,很快就能有彩礼找城里的大夫给哥哥看病了。”
余风脸色一变,抬起翠姐的脸。
“谁和你说的,哥哥不要你的彩礼,你还小,哪里能就找夫家?下次不许说这个了。”
翠姐扑倒余风怀里,搂着他的腰,因为怕弄疼余风她没有很用力,她声音很轻的说道:
“翠姐舍不得哥哥。”
“什么?”余风没有听清。
“翠姐说最喜欢哥哥了。”
余风笑了笑,回抱住翠姐,小小的一团身子那么轻,轻得他几乎要落下泪来。
“哥哥也喜欢翠姐。”
因为生病,余风很长一段时间都躺在床上,那碗汤药并不能让他的头痛完全消失。晚上,他因为剧烈的疼痛夜不能寐,他索性就不睡,拿出竹简对着月光看。
到了凌晨,他的头痛会稍微好点,这时他才能睡上片刻。
今天天气好,才能看书,要是没有月光,就只能睁着对着一片漆黑翻滚到天亮了。
这时他总是会想很多。
比如,如果没有他,余家应该能过上不错的日子吧。
余父是村里唯一的教书匠,这里靠近王城,虽然算不上富裕,但起码吃饱饭还是绰绰有余,即便是泥腿子也愿意将孩子送来认上一星半点字,就算考不上功名,也比做个文盲要好。余母则是村里数一数二的绣娘,绣出来的荷包帕子从来不愁卖。
若不是···若不是他······
病榻上的他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同龄的男子早成了家里的顶梁柱,只有他这个病秧子不仅没有任何作用,还一直吸着家里的血。
他虽然不太出家门,但也不是不问世事,那药渣里其他的东西他看不明白,但那手指粗的人参的价值,总归是清楚的。
药要每日熬煮,一月下去少说要十来付,而这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家里简衣缩食为了续他这条烂命,八岁的翠姐还没有五岁的娃娃大······
比他的头更痛的是他的心,这样苟延残喘的日子要过多久才会结束呢?
余风闭上眼,惨白的月光洒在竹简上,模糊了上面的字迹。
日子一天天过去,余风的头痛越来越厉害,但他咬着牙掐烂了自己的大腿,硬是没露出半分。
原本以为他就会在这样的疼痛中最后死去,但村正的到来改变了这一切。
余父和村正在他屋子外头说话,余风扶着墙走到门边,透过门缝想听他们说什么,还没听见几句话,就看见翠姐朝他看来。
“哥哥!”
本来依偎在余母怀里的翠姐看到他,想要朝他扑过来,却被余母拉住了。
“别去扑你哥哥,他身子弱。”
余风眼神有些黯淡,但也没有反驳。
门外一共五人,来的除了村正,还有一个白须道人。
“风儿起了?吵到你了?”
余风刚想否认,村正身后的那个白须道人看了他一眼,便笑吟吟的引余父朝外面走去。
“既然如此,那我们在外面说吧。”
“诶诶,仙人见谅。”余父期期艾艾的答应下来,跟着村正和白须道人出去了。
余母牵着翠姐朝着余风走过来,扶着门槛蹲下来逗翠姐的时候,余风忽然感觉到一道视线。
抬头一看,那白须道人正扭过头看着这边,见他抬头,便对他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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