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伯将玉京子带到了圣宫,玉京子脚一沾地,风伯就躲瘟疫一般一阵风消失了。
玉京子一进屋,就瞧见墨泠趴在床边哭成了个泪人,活像死了丈夫的寡妇。
玉京子眼中闪过一抹嫌恶,她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圭镜床边,伸手探进圭镜的枕头下,抽出一把匕首。
墨渊一惊,以为玉京子要对墨泠出手,刚往前迈了半步,才觉得自己是关心则乱。
玉京子如果要杀墨泠,根本不需要用刀。
玉京子下手极为利落,匕首的寒芒一闪,她的手腕处便泅出了血。
白的腕子红的血,让众人的目光一凝。竟是要用血救人。
玉京子将腕子凑到圭镜唇边。
鲜血染红了圭镜的唇,只可惜他双唇紧闭,那血便顺着他的唇角滑落。
玉京子捏着圭镜的下巴,强迫他张开嘴,鲜血才顺利流入圭镜口中。
玉京子冷声道:“如果不想他死,就都滚出去。”
玉京子的话说得不客气,要是换了平时,怕是又是一次冲突。
但这回却不一样,圭镜的命还在玉京子手里头攥着呢!墨泠冷着声一字一顿地说:“玉京子,你最好说到做到。”
说完,墨泠率先起身离开,一直都未曾回头。
君若一行人交换了目光,也跟着出去,关上了门。
几人就站在圭镜寝殿门口,谁都没有说话。
君若全程蹙着眉,心中浮现出不好的猜想。她多次去看墨泠,这段时间,她衣不解带地守在圭镜身旁,清减了许多。
君若的脑袋里乱七八糟的,一会儿是圭镜替墨泠将额发挽到耳后,一会儿是他们相视一笑的默契面庞,一会儿是他们勾着尾指同行,一会儿又是圭镜挡在墨泠身前维护她的模样......
就这样,想说的话堵在喉咙口,如何都说不出来。
“酒好了吗?”墨泠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啊?啊!好了......”君若愣愣地点了点头,“我去拿酒。”
说完,便忙不迭地往外走,活像后头有人追她。
后头确实有人,身后的脚步声不远不近地缀着。
等走出了大门,再瞧不见里头,君若才停下脚步。她没有回头,淡淡地说:“司沐,你有话要说?”
司沐走近了些,和君若肩并肩。他离得很近,肩膀几乎要抵着君若的肩膀。
司沐开了口:“是你有话要说。”
君若没有说话,她的脑海中浮现出墨泠消瘦的脸庞,如果事实真如她猜测的那般,那墨泠该怎么办?
司沐轻叹了一口气,他牵起君若的手,温声说:“走吧,我陪你去取酒。”
君若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一炷香之后,司沐抱着酒坛子,君若捧着几个酒碗回来时,看到墨渊和墨泠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垂着头不知在说些什么。
君若站在门廊,看墨泠瘦削的脊背,脖颈处高高凸起的脊椎骨,心里头的酸涩都快溢出来了。
墨渊正对着门廊,一抬头就看到了君若和司沐。
“酒来了!”君若换上笑脸,一蹦一跳着跑了过去。
司沐跟在后头,唇角紧紧抿着,看不出情绪。若是北淢时的君若,一定能看出来,司沐在自责。
君若将酒盏分发下去,便自告奋勇要开酒。
君若分酒碗时在笑,说话时在笑,开酒坛子时在笑......
司沐的唇却越抿越紧,自责、心疼、无奈......
一开坛,紫香苏的香味便钻了出来,有一种让人觉着心神清朗的感觉。
君若夸张地说:“哇......滇渊这紫香苏真的是个宝,好香呀!”
其余三人都没有说话。
君若嘴角强扯起来的笑意再也挂不住了,她安静地倒起了酒。
香苏酿入碗,粉霞一般的色泽,美得如梦如幻,可惜大家都没有心情欣赏。
君若将第一碗递给墨泠。墨泠接过酒,酒液洒了几滴出来,落在石桌上,像是沁出了点点泪滴。
墨泠没有等待大家举杯,直接将碗里的香苏酿一饮而尽。
空碗落在石桌上,像是发出一声苦痛的悲鸣。
谁都没有说话,默契地端起面前的酒碗一饮而尽。
香苏酿入口香甜,酒液顺着喉管往下,一路留下香气,到了胃里却开始烧,火燎一般。
酒终归是酒,掺了香,兑了蜜,那也是酒。
这世上的大多数东西其实都禁不起推敲,就好比那香火鼎盛的菩萨,剐了外面那层金,内里也不过是泥塑木雕,更何况是人呢?
所以这人啊!难得糊涂!
世事多纷扰,一生碌碌,半世萧萧,还是糊涂一些好,万事都作糊涂观,无所谓失,无所谓得,心灵也就安宁了。
又一碗香苏酿入喉,墨泠的颊边染上了绯红。她好似找到了勇气似的,这才开了口:“你们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都说人生难得糊涂,但这件事牵扯了人命,糊涂不得,君若下了决心,问墨泠:“你和圭镜......”
“是的。”君若话没说完,墨泠就打断了她。
君若没料到墨泠会那么坦诚,对于未出阁的姑娘来说,名节有时候比命重要。
君若舔了舔唇,继续问:“圭镜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墨泠望了墨渊一眼,又敛了眸子,她说:“阿渊哥哥平息了动乱,但他随即也挖眼飞升了。滇渊看似平静,但私底下暗潮汹涌,毒医一脉顺势收拢人心,说阿渊哥哥抛弃祖训,我药医一脉逐渐势危。”
墨渊握着酒盏的手机不可察地颤了颤。他放下了责任,抛弃了族人,一逃就是几百年,是墨泠用瘦弱的肩膀替他扛起了整个滇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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