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蛇一边吐信一边爬向老伯,被老伯亲亲热热地接过。
老婆婆觑了老伯一眼,眼神中含着笑意。余光扫到一旁,老婆婆惊呼出声:“呀,怎么还有条蛇?”
不知何时,司虺虺偷偷摸摸爬了出去,露了身形。
君若三人解了隐身诀,出现在房间中。
那老头将手里的银环蛇藏在怀里,粗着嗓子喊:“别再打我宝贝的主意。”
老婆婆先是一惊,待看清君若三人,高兴地握着老伯的手说:“老头子,老头子,我们有救了。”一边说,眼泪一边掉。
老婆婆和老伯说了风伯救她的事,见老伯虎着脸,一脸戒备的模样,一巴掌拍在老伯的胸膛上:“笑一个,要不是恩公救我,我昨儿个就被抓了,没机会把你的心肝宝贝儿藏起来。”
老伯顾不得去揉发麻的胸口,听话地对着风伯三人露出笑来,他缺了颗门牙,这笑容又是好笑又是诡异。
刚还觉得这老头子搞绝食有点那么风骨,没想到是个耙耳朵。
君若对着老伯笑了笑,问:“老伯,你为什么被关在这里?”
老伯没有说话,看了老婆婆一眼。
老婆婆又是一巴掌拍在老伯的手臂上。
老伯这才开口:“我是蛇场的养蛇人,平日里就喜欢养蛇。银环蛇不能家养,就养了无毒的赤链蛇。前些日子孵出两条变异的黑化赤链蛇,被我那不争气的儿子拿去了。”
君若望着他手里的小蛇,有些诧异地问:“这是赤链蛇?”
“对啊,黑化赤链蛇,是不是和银环蛇长得很像?”老伯的语气里颇有几分自豪,对于养蛇人来说,孵化出新品种的蛇,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君若与司沐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了然。
原先理不清的线头终于露了出来。
这便说得通了,怪不得玉京子可以毫无顾忌地偷袭圭镜,又为什么第一时间毁掉那条袭击圭镜的蛇,恐怕那条蛇并不是银环蛇,而是无毒的黑化赤练蛇。
圭镜那时候第一时间捂住伤口,没准是自己手里涂了一些毒,至于是什么毒就不知道了,反正应当是不会危及性命的。
他们在众人面前演了一场戏,一方面坐实了两人的关系,另一方面也将圭镜从墨泠的事情中抽离出来,这一中毒,就可以堂而皇之地不用去管墨泠的生死,等墨泠的罪名成立,再装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谁都怀疑不到他头上。
没想到司沐竟然孵出了眼镜王蛇,让圭镜真的中毒,这也解释得通为什么玉京子听到他们用眼镜王蛇以毒攻毒时,松口愿意救治圭镜,因为这本就是他们自编自导的一场苦肉计。
也难为圭镜竟然真的在粪坑里待了那么久,也是个成大事的。
君若的眸子里闪着寒芒,心里头愁肠百结,为墨泠有些不值,唉!又是一个傻姑娘。
等君若回过神来时,只见老婆婆握着风伯的手,眼泪一个劲儿地掉:“恩人,我们就是寻常的养蛇人,我们这辈子从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我们错就错在有眼无珠,捡了个坏心肠的孩子,你一定要救救我们啊!”
原来,那个壮硕男子是她们捡的,那可真是养了只白眼狼。
风伯安抚老婆婆:“您别太伤心,我一定会救你们出去的。”
救他们并不难,风伯使了个隐身诀,带着两夫妻大摇大摆地走出了蛇厂。
出蛇场容易,但如何安顿老伯他们就成了个难题,整个滇渊都是圭镜和玉京子的势力范围,反倒是君若他们人生地不熟的。
老伯家肯定是不能回了,圣宫中都是圭镜的人,一时间,三人犯了难。
老伯显然也料到了,他主动说:“恩人,我小时候就是住在石窟的,那儿还空着,你只要带我们去那儿就成。”
三人一合计,觉得也只能这样了。
一路上,老伯一直拿眼去瞧司沐和他手上的司虺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到了山洞口,守卫有些戒备地看着君若三人,但也没为难,放三人通过了。
安顿好两夫妻,君若三人告辞离开,那老伯亦步亦趋跟在后头,也不说话,只埋头跟着。
君若有些狐疑,询问道:“老伯,外面很危险,你就不要送了。”
老伯呐呐应下。
又走了十几米,老伯还是跟条小尾巴似的跟在后头,君若更加疑惑了:“老伯,你是不是还有话说?”
老伯嘿嘿干笑了两声,扯着嘴角露出失了门牙的笑容,说话时双手也不自觉地扯着衣摆,有些腼腆地看着司沐说:“我想问一下,你们是怎么孵出眼镜王蛇的?”
老伯养了一辈子蛇,最是了解蛇的习性。眼镜王蛇凶残,如果是母蛇孵化的,不会亲人,所以这条小蛇必定是人孵化的,他活到七十多,还不曾见过人孵化出眼镜王蛇。
君若有些失笑,老伯果然是爱蛇成痴的人,自己刚因为培育出黑化赤练蛇遭了无妄之灾,现在还没脱险呢,就一心想着蛇的事。
司沐总不好说自己亲身上阵,窝在被子中孵化蛇蛋,顺道还做了个月子的事,就反问老伯:“你是怎么孵蛇的?”
老伯也不藏私,回答道:“我有专门的孵化缸,把木屑打湿倒在孵化缸里,放在院中晒太阳,保证温度就可以了。
这个说起来简单,但木屑的湿度、阳光的温度和照射的角度都极难把握,所以这是门技术活。”
说到技术活时,老伯唇角勾起,一副自豪的模样。紧接着,老伯又一脸希冀地看着司沐:“眼镜王蛇和寻常的蛇不一样,都是由母蛇亲自孵化的,不知大人是如何孵化的?”
君若和风伯一个看天一个看地,都躲避司沐的目光。
“我啊......”司沐拖长了音调,回答说,“用海马的方法。”说完,司沐转身就走。
海马?海马是什么马?生活在海里的马?
老伯从未踏出过滇渊,除了溪水,连大江都不曾看过,更别说是海了,自然是不知道什么是海马的,只觉得是一种生活在海里的特殊马匹。
等君若三人的身影消失不见了,老伯还站在原地感叹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风伯也有些好奇,想他逍遥一世,竟然没有听说过海马,询问道:“海马,是马吗?”
“不是。”君若嬉笑着摇头。
“你怎么知道?”风伯询问。
“我......”君若愣神,是啊,她怎么知道?她明明也没见过海马呀。
司沐轻拍君若的发顶,笑盈盈地说:“走了。”
很久很久以前的北淢花园中,淮洲坐在亭子里,一左一右坐了两个小人儿。
有一只海马游过,淮洲去揭小君若的老底:“君若,你小的时候指着海马问,你也是这么把我孵出来的吗?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
小君若呲牙,恶狠狠的模样。
而今,司沐一个人固守着这些记忆。北淢难回,父亲献祭,千年了,他的血仍飘荡在沧墟外围,守护着外归的族人。
至于君若,或许,她现在这样是最好的,她就应该快快乐乐,无忧无虑地生活下去,那些腌臢事,他一个人背负就好了。
司沐正想得出神,眼前突然伸出一只手,晃呀晃。
君若倾着身子,扭头看司沐:“司沐!司沐你发什么呆?”
司沐没反应过来,发出个单音节:“啊?”
司沐的模样意外地呆萌,君若抿着唇偷笑,总觉着自己又发掘了司沐的另一面。
君若说:“我在来滇渊前,偶然卜过一卦,卦象显示是一个“痴”字。”
“痴?”司沐有些诧异,“痴”者,能辨是非而不辨,会是谁呢?
君若点了点头,语气里染了淡淡的哀愁:“你说会不会指向的就是墨泠?”
司沐懂君若的意思,如果真如目前所猜测的,恐怕便是如此。
之后的一路,三人都没再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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