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暮游到岸边,一个在岸上,一个在水中,一个低垂着头,一个仰着头。
君若没怎么见过朝暮的本体,就因为有一次君若说了一句:朝暮为什么我和你们都不一样?
朝暮便再也没有变幻出本体过,至少在君若面前没有。
朝暮幻化出本体后发色是雪一样的白,微微蜷曲着,随着水面的涟漪浮动,海藻似的。
朝暮仰着头,不辨雌雄的脸上因那颗红豆似的泪痣更显得妖冶。
因君若的到来,朝暮幻化出一件鲛纱披着,鲛纱轻薄,遮不住什么,还能看到他臂膀上层层叠叠的鳞片。
鳞片不止在手臂上,额上也有几片,从湿漉漉的发间露出来,君若知道这是因为他灵力殆尽,不然他不会还以本体见她。
就像此刻,那一条流泻着蓝紫色流芒的鱼尾也被他妥帖地藏在水下。
君若突然有些想哭,她红着眼,缓缓地伸出手。
朝暮没有动,他仰着头,眸光中一片慌乱。对不起啊,君若,我不想让你看到的。
君若抚上朝暮额间的鳞片,朝暮的耳鳍不受控制地颤了颤。
“对不起,朝暮。”一滴清泪,落在朝暮心里头,震雷一般。
朝暮的心,慌了!
他想要拭去君若的泪,却怎么都擦不掉。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让你哭了。
君若抽噎着,哭得像个孩子:“朝暮,我......我骗了你,水玉......水玉没有掉,我......我只是想进去。”君若掏出脖颈间的水玉。
“没丢就好。”朝暮突然便笑了,没有丢,就好!
朝暮突然闻到了血腥味,他往君若身后望去,她赤着脚,隐隐有血迹。
朝暮蹙着眉,眸子里满是心疼:“君若,你受伤了?”
君若这才发现方才不小心把脚露了出来,她忙将脚缩了回去。朝暮却固执地去抓她的脚:“让我看一下。”
君若下意识想要躲,却听朝暮冷着声儿喊她:“君若,乖一些。”
朝暮从不会用这种声音跟她说话,他是真的生气了。君若只得将脚伸了过去。
君若一路跑过来,脚底磨破了,但伤得不重。但落在朝暮眼里,却是深深的自责,他抚过君若脚上的伤口,以灵力为她疗伤。
本就所剩无几的灵力枯竭殆尽,更多的鳞片爬上他的额头、腰际和胸口。
等到君若脚上恢复如初,朝暮笑了,头却低低地垂了下去,昏了过去。
晕倒的那一刻,他想:“上一次,她也是这么赤着脚跑过来看我的吗?她脚上的伤有人帮她治吗?”
那鲛珠泪也唤起了司沐的记忆,在司沐的记忆中,他被淮洲罚去水崖,那时候的朝暮还不是司沐,他太弱小了,在水潭中昏死了过去,再醒来便是在房中,不知君若是不是也像现在一样来找他。
崖上,洛芷和淮洲并肩站着,两人的面色不怎么好。洛芷眸中沁着泪:“我们是不是错了?”
淮洲蹙眉望着崖底的两人,君若正奋力地将朝暮往岸上拖。他叹了一口气:“我没有想到朝暮会对君若......”他顿了片刻,又叹了口气,“是我们发现得太晚了,如果早一些干预,或许就不是如今这样。”
洛芷望着崖下奄奄一息的朝暮,他是她的孩子,她给了他生命,却也给了他一条满是荆棘的前路。
她是一个不称职的母亲,她太懦弱了,怕那一日到来自己会承受不住,便刻意远离朝暮。心里头越是怜惜他,面上越是冷漠,只敢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偷偷地注视着自己的孩子。
洛芷的泪水如泉水般涌出。
淮洲叹了口气,拥住洛芷:“洛洛,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洛芷眼中迸发出恨意,她咬着牙:“不是你的错,全是那个人,都是他。”
如果不是他,君若不需要躲在北淢,而她的儿子也不必一出生便背负着如此重担。
朝暮醒过来时,已经在房中了。君若守在他的床边,攥着他的衣角睡着了。
朝暮静静地看着君若,好半晌,他才缓缓脱下外袍,往外走去。
到了门口,他又转身回望君若:“君若,等我。”
他是朝暮,也是司沐。
司沐清楚地知道,朝暮等不到成年那一日,因为就在受罚的第二日,穹苍宫就派人来接朝暮入宫。
司沐知道,现在的一切只是鲛珠泪中的鲛梦幻境,是假的,却也弥足珍贵,至少,给了他一次圆梦的机会。
朝暮一个人来到祖庙,他走过一座座石像,对着最里面那个空无一物的祭台拜了三拜,尔后盘腿坐在蒲团上。
半刻钟后,祖庙中激荡出一阵又一阵的水流,淮洲率先感应到,忙往祖庙赶去。
不多时,君若也到了,她醒后没有看见朝暮,便来寻他。
两人入了祖庙,只见朝暮盘腿坐在蒲团上,身前有一道水墙。
朝暮的模样已开始有了些变化,五官和轮廓更立体了些,君若乍一看到朝暮便是一惊,他的脸与司沐如出一辙。
“朝暮,快停下,你会害死君若的。”淮洲显然已经知道朝暮这是打算提前幻化,他已经做了选择。
如果朝暮听到这话一定会停下,但他现在是司沐,司沐知道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是窃取了他记忆的鲛梦幻境。
朝暮答道:“我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明日是一个转折点,将所有人都拉入无尽的深渊,淮洲携众鲛族勇士献祭自身封锁北淢,北淢从此成为穹苍界一座孤岛,君若一次次历经轮回之苦,而他......背负着仇恨走上了一条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路。
他不想再经历这些了,便在这一场镜花水月里做一场春秋大梦吧。
淮洲听不懂朝暮的话,他也想不明白最疼惜君若的朝暮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君若却有些诧异:“淮洲,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说他幻化会害死我?”
淮洲一怔,他的唇畔动了动,最终没有说实话:“君若,晚一些我再跟你解释。”
朝暮的身形也开始有了变化,肩膀变得更宽阔了些,锁骨嶙峋着,上半身也渐渐有了成年男子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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