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袍男子面如寒霜,如炬目光毫无转移。
“困兽犹作斗耳。”
双掌轻轻一拍,霎时白芒爆闪,气浪横扫。
那些箭簇犹如撞上气墙,纷纷抛弹飞甩,断折劈裂掉落海里。
只一招就平了箭阵。
不等第二箭离弦,章鱼已欺身上前。
九根粗壮似柱子,不啻神兵利器的触角展开宽达十几米的阵势,轰然砸向甲板。
来不及反应,轰隆隆爆响连声相接,船身剧震,九条触手依次砸落,登时碎屑纷迸。
由于甲板上聚满了人,跟打地鼠似的,一波狂猛袭击不但砸得船体坚木咔嚓迸裂,更是碾压诸多来不及躲闪的龙族人,直接血肉横飞,惨不忍睹。
要不是公孙暴富和南秀往左船舷赶正巧跑到船楼下,被楼层挡住章鱼怪的攻击,此时早已砸成肉泥。
饶是如此,木制船楼坍塌坠落,本能的反应让他抱头急冲。
人在危险情况下趋利避害的心理最容易爆发体能极限。
可能用了五步也可能只迈了三步,反正公孙暴富觉得很快很快,便已冲到船身另一侧,左舷。
南秀脸色苍白显然也惊骇万分,“小舟在那!”
耳中箭簇声、呐喊声、惨叫声、重砸破坏声统统交织灌入,二人谁都没敢回头张望,也不容分心。
奔向小舟拔腿便跑。
“吱呀”
忽然大船往右侧剧烈倾斜,幅度甚大。
二人猝不及防,脚底一滑,噗通摔倒顺着甲板擦向右舷。
船体还在倾斜,右舷已贴近海面,几乎就要垂直角度。
桅杆随船变成横向,情况危急公孙暴富顾不得害怕,挣扎着一把抱住主桅底部缠绕露出两米长并紧栓在甲板伏钉的粗绳。
紧挨旁边的南秀反应更快,虽然修炼浅薄,却也知道该怎么做。
两手当即猛推甲板,足底急点,借力跃过去与他同抓一根绳。
船上零散物品哗啦哗啦全都掉入海中。
左舷那七八艘小舟虽被绳索栓牢,还是在惯性的冲击下荡开两艘,呼啸朝二人头顶垂直撞下。
“啊呀……”
恐惧令公孙暴富心内骤寒,心颤欲裂。
这要是被砸中,不死也废了。
南秀眼疾手快,目光不离坠物,“公子抓紧喽!”甩手一挥,靠近甲板的那头粗绳登时断了。
二人荡秋千也似往外弹,两艘坠船擦身掉落水中。
公孙暴富转头看他赤手空拳斩断二指粗的船绳,又惊又喜。
“当初老爷让公子修炼真气防身,你一点不遵从,还得靠我这个孩子,唉……”
南秀阴阳怪调揶揄说道。
也就是现在的公孙暴富因为是赵端的待人友善不拘小节的性格,所以才不会生气。
“丫闭嘴,可能耐了你,快把我弄到桅杆上,绳子勒得我难受。”
在南秀的帮助下,二人轻松爬上桅杆。
才得以喘息,有机会观察情况。
只见船体右倾已成垂直,脚下便是大海。
章鱼怪两只触手正勾住船首龙头往下拉扯。
甲板上被砸开一个大洞,船舱里有触手伸出。
不用说,船体右侧被章鱼怪破坏严重,海水灌入,拉扯造成右倾。
原先二层船楼残垣断壁,甲板上到处是血渍肉泥,拍打的痕迹。
幸存者或抓船舷,或拉残木,或抠住裂洞边缘,极尽所能防止掉下海。
章鱼怪巨口张开,不时有人滑落,变成兽餐。
海面上鲜血、尸体、浮木、杂物混乱飘荡。
看情况龙族人数折损一大半。
公孙暴富惊骇愣神,强烈的血腥味令他几欲狂呕。
腿肚子直哆嗦,只得蹲伏桅杆上。
这下爽了,逃都没法逃了。
正在这时,那百疾公子目光突然移动,一眼看到桅杆上的二人。
公孙暴富心中直骂娘,苟氜得,几乎藏身船帆里了,还被此人发现。
章鱼怪触手开道,直接往桅杆而来。
“等等!阁下有话好好说!”
公孙暴富伸手大声喊话。
求生欲让他写小说的脑袋顿时清明,从大纲中找出对应此人装扮面貌体型的角色来——百疾公子,废弃人。
此人因为从小身染数种疾病,遭受族人驱逐,所以心理不健康。
自己没有修为,只能靠一张嘴了。
坏人之所以坏,各有缘由。
为名为利,或者心理变态,总归有一个动机。
想来想去压根就不认识百疾公子,更不用说与其有什么过节。
但方才此人上来就问龙族驸马的事情,动机不就明显了吗?
所以不妨大胆一点。
针对百疾公子的心理,对症下药。
也是没办法的办法,总比等死强。
能拖一会是一会。
百疾公子终于不再面无表情,露出一丝鄙夷味十足的冷笑。
章鱼怪猛然间停止进攻。
但二人已在触手可以攻击到的范围。
“贪生怕死之辈,却来作南海驸马,忒也可笑。”
公孙暴富听了心中不爽,实力严重不对等,站着说话不腰疼。
这波被他装得,真是气人。
但面上还得客客气气不卑不亢,道:“敢问我与阁下素昧平生,应该没有什么仇怨吧?倘若有,请阁下释疑。”
他觉得还是不把百疾公子的身份当面揭穿为好,免得惹恼了对方。
百疾公子盯着他瞧了片刻,方说道:“世上万物皆生皆死,何来道理?”
好似在说生与死乃自然规律,不用解释。
公孙暴富见有戏,便大了胆子,道:“草木争阳,水中鱼、天上鸟,哪个不是为生死道理,然而人之所以为人便是远比其它树木鱼鸟聪明,更知生死道理。”
言外之意,人要是不懂生死,岂不连动物都不如。
百疾公子重新审视眼前的弱冠少年郎,心中倒起了疑。
据他打探所知,这位公孙抱负不学无术游手好闲,在氏族中声名狼藉,怎的出口而来倒有几分学问,举止翩翩少年郎,甚是从容。
难道搞错了?
而且对方言语中倒颇有几分尊重他,不免叫他从小被人另眼看待的内心有些触动。
但公孙抱负今日终究还得死。
“人之将死其所欲知也在情理,也罢。”
他叹了口气,解释道:“有些人不该觊觎注定不该拥有的东西,那样只会害了性命。”
“比如龙族驸马的身份!”
“不错。你很聪明,却又很愚蠢。”
“阁下很坏,却也很好。”
“你不怕我突然出手杀了你?”
“怕呀,但阁下暂时不会,否则也不会讲这些给在下听。”
百疾公子心中讶然仿佛从未见过这种奇怪的人,仿佛之前的打量都没看清楚对方,眯眼再度观察。
公孙暴富接着说道:“以阁下的修为,我无论如何逃不掉,所以待会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南秀既愕然又欣慰,这五天时间混蛋公子变得他都快要不认识了。
要搁以前,早就哭爹喊娘磕头求饶把颜面尽扫。
而今大有君子风范。
老爷在天之灵,可以瞑目了。
他从小被公孙家收留作仆。
如果没有公孙家便没有他的现在,所以他才忠心无二,此时就算拼了性命,也要给公孙家留后。
暗中计较,做好准备,随机应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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