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叫树,但海皇树其实并没有树应该有的那些结构。
乌瑟尔看着人们从上面取下样本,或者在周围照料,他就一直在那,很少离开。
海皇树的传说要一直到远古时期去了。
那时圣海族刚刚离开魔鬼海域,他们当然也经受了无数次海皇树的死亡,一开始不得其法,经过无数次才找到原因。
海皇树的变化似乎印证了这片大海的生死。
但也就限于找到原因,人们依旧没有破解的办法。每当海皇树死亡,就会有大批阿特拉蒂人追随而死。
无论怎么悉心照料,总会有这么一天。
就算帝国的家伙们出现,也没有办法制止,甚至把不少血族和短生者搭在里面。
到底是哪里出现问题呢?难道这就是他们的命运吗。
“到现在这样,大概还有多久时间?”
耳边的声音虽不熟悉,但他能很明确地分辨。
“不知道。”
“你既然带我们来看了,就不用装得那么严肃陌生……说说嘛。”陆秋用胳膊撞了他一下。
水里的作用是相互的,乌瑟尔被撞漂开去,回头冷冷看她。
她脸色并不好,一看就是这段时间没好好休息。
何必呢,何苦呢。
“最多……一个月,说不准,没人真的见过。”
他也没有经历过海皇树的死亡,所以只能推测。
从一年多以前,海皇树的末端就在坏死,时间是根据他们这段时间的观察来判断的,如果它忽然加速或者减速,也没有办法预料到。
她叹了口气。
乌瑟尔本来想问她什么,看这样子,只是抿了抿嘴。
本来就不抱希望的不是吗。
还有两三天就潮汐日了,伊尔曼被解决,倒是不用担心那边,只是他们总不能等到最后再撤退,真要走,那现在开始时间就很紧急了。
但是她真的想不明白,明明不管怎么算,海皇树的死亡都是对他们没有影响的,甚至可以减少海水富营养化的问题,现实却偏偏相反。
以前没监测到过,就说明那些微量元素一般是在海皇树死亡的时候释放的,形成毒素以后也只对他们这些外来者有害,看起来其实更像一个自动防卫装置,但为什么阿特拉斯人到时候会大规模死亡呢。
她现在甚至怀疑这件事的真假。
毕竟帝国的资料都太久远了,阿特拉蒂人的资料有遗落的,有口口相传的。
怎么看都不太靠谱。
这一切会不会是一个谣传呢?
但她也不敢拿命去赌。
而且如果到时候环境真的会变得阿特拉蒂人难以适应,那么活下来的那些人又是需要怎么样的巧合或是条件。
是到现在为止还有什么关键因素没有出现吗。
可她也不能等着到时候留在这仔细观察。
还是有哪里遗漏了……
按照海皇树枯死的规律,它那个巨大的核,应该是最后死亡的,莫非奥秘就藏在那里面。
“对,那个核。”陆秋忽然抬头看向亮着微光的巨大的核心。
之前采样只注重了死体和活体的区别,对采样部位并没有过多纠结。
因为这东西看着哪都差不多。
但如果并不是呢。
“你要干什么。”
陆秋刚游出一点,就被乌瑟尔叫住。
“我去采点核部的样。”
他看着她游过去,花了挺长时间,动作笨拙,令人发笑。
而他就这么袖手旁观。
只是采样而已,这段时间他们已经采过多少遍了。人有时候太固执也不是什么好事。
这次的结果很快出来了,在细胞活跃的时候并没有什么毒素,死亡过程中排出的神经毒素和之前检测出来的没有区别,
只对他们这些外人有害。
虽然她实验中从来不缺少失败,但这次事关生死。
就连陆秋也有点绝望。
“放弃吧。”就连亚当也不得不这样说了。
就算是当初他们在地球上,他也没有说过这句话。
现在时间拖越久,他们撤退的时间就越少。
“嗯。”她也只能点头答应。
然后一场巨大的迁徙就此开始。
即使是现在这太空航行的年代,这也是相当壮阔的事件。
当初人类离开地球,只带了几万人,当然还有很多胚胎和受精卵,造就了现在的千星帝国。
更早的时候,人类走出非洲,人数大概更少,但后来繁衍的族群依旧遍及全球。
所以这次撤离并不会带走所有的人,只会带走年轻人和少数老人。
飞船昼夜往返伊尔曼和阿特拉蒂,其实把运输力拉到极限是来得及把所有人带走的。
但一些人自愿选择留下来。
七海被召集到大神殿以后,才知道这次的危机并不是外力,而是来自于他们的母星。
他们决定留下一部分人,来见证这一个轮回。
留下的人里,就包括乌瑟尔。
弗丽嘉执行他的刺杀失败以后,就自闭一样不知道缩到哪去了。
之后要迁徙的时候,还是乌瑟尔从某个她常去的海岸边找到她。
“你以前也总喜欢躲在这。”
一切事物都决定好,他们这些留下来的人反而更有时间做自己想做的事。
他不再需要坐在大神殿的座位上计划筹谋一切了。
弗丽嘉坐在一块礁石上,以前这里往上的海岸是帝国的军营,这里就是她第一次和理查德相遇的地方。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她没有回头。
“我一直知道,你从小就喜欢往这片海域来,那些军人休息的时候会放音乐,你挺喜欢的是吧。”
弗丽嘉沉默了一会:“我不走。”
她很直接地表示道。
“别闹了,你还很年轻。”
“这是我的星球,它真的不能容我们,我也就死在这,这是我们的宿命。这样到最后,我也不是无家可归的人。”
乌瑟尔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轻轻笑了。
“你是说帝国的家伙们无家可归么。”
“是。”她回头。
世界那么大,可也不会有完全一样的两颗星球。
离开这里,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
哪怕他们得到自由。这世上也再无一处是故乡。
人类——血族能散布得那么广,完全是因为他们被原罪寄生了。阿特拉蒂人不行,在别那些星球上被圈养,要精细地调节水质、配比摄入营养……失去了阿特拉蒂,又何来自由可言。
“可我还挺羡慕他们的。”
哪怕不是同一个物种,有着不同的文化,在完全不同的环境下生活。阿特拉蒂人抬头的时候,也是同样的星空。
也会充满对群星的好奇与向往。
可他们离群星更近一点,靠的是被掠夺压迫。
即使再务实的人也会想象,如果两者互换。
虽然很紧急,但大神殿还是和巴别塔,现在知道是联邦,签订了联盟协议。
不能说是联盟协议吧,只能说是托孤。
授予他们权利,在未来以盟友的身份重建阿特拉蒂。
乌瑟尔这辈子签了很多丧权辱国的协约,从愤慨到麻木,而在签订这份协议的时候,他的心久违地跳动。
他深知对方想的话,这份协议远比他以前签的无数协议更能整个覆灭阿特拉蒂。
从人种到文化。
至于这颗星球……谁知道未来是什么样的。
但同样,也可以让他们从帝国的手下更有尊严的独立。
谁知道呢,反正他已经要死了。
如果有后人提起他,大概不会有任何好话吧。
可这也是他能做的最好的选择了。
“不像你说的话。”弗丽嘉继续转头看着远处,忽然感觉到尾巴上一痛。
她震惊回头,看着尾巴上的针头,和乌瑟尔手上的小型发射器。
“那么震惊干嘛,我以为我们早就是敌人,你会有防备的。”乌瑟尔笑了笑,收起发射器,往前一点正好接住掉下来的弗丽嘉。
这一针够她睡很久了。
很久以前,弗丽嘉还是个孩子事,总也哄不睡。拉着他要他说故事,要不然就会又跑到沿海的地方去。
要是那个时候有这东西,大概就简单多了。
弗丽嘉震惊地瞪大眼睛看着着他,但很快就失去控制力,两层眼皮止不住合起来。
“睡吧。”他替她合上眼睛。
把人交给陆秋他们的时候,乌瑟尔几乎是毫无眷恋地松开手。
“为什么非要用这种方法。”
有人将弗丽嘉放进一个生存舱,这样会延长她睡着的时间。
“她挺固执的,脾气也差,你知道的吧。”乌瑟尔缩在一边,尽量不影响交接。
“我真的很讨厌你们这样的……”
虽然东西都是陆秋提供的,但并不等同于她赞成这种行为。
“关你什么事啊。”乌瑟尔这个时候又说道。
现在已经没有陆秋能做的了,她也有时间打打嘴炮,于是蹲下身,和乌瑟尔平视。
“基因第一指令是遗传,这是他们留给我的。”
乌瑟尔并没太听懂,他的眼神追随着弗丽嘉的生存舱,直到看不见。
“什么,你们说话都这样神神叨叨的吗。”
他明显魂不守舍,但陆秋也没有真的要和他理论什么。
“我说,我基因里不属于人的一部分,给我的第一指令是‘遗传’。”
好好活下去、看向未来,不管她属于人的部分多难过悲痛,被打击得一败涂地,恨不得马上就死,这一部分基因也始终控制着她。
遗传的前提是生存,那就吃好睡好,分泌多巴胺,把伤痛的事忘在脑后,然后继续前进。
虽然她一天也没有真的接触过那个文明,但不妨碍她觉得那微小的基因在自己身体里作用。
几乎是有些刻板行为的感觉。
“你和他们不一样?”乌瑟尔愣了一下,明白了她的意思。
但从她的瞳孔、皮肤、毛发来看,是看不出来什么差别的。
“嗯,但我觉得也没差。”她笑了笑:“当初他们来攻打人类——血族的家园,人类没有办法,研制出我们这种混合生物去对付他们,然后没多久他们就离开了。”
“赢了吗?”乌瑟尔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搭理她,这和他一开始问的问题完全无关了,大概是人之将死,所以有耐心吧。
“算不上。”她摇摇头。
别说赢,打到那种鱼死网破地步,说是惨胜都不好听。
面对被破坏的环境,人类最重要的事就是生存下去。
就和当前的阿特拉蒂人一样。
那个阶段他们的目的相同,所以她的目标并不突兀。
而现在人类已经没有了这个顾虑,她心里那种若隐若现的感觉才有点浮出水面。
虽然不知道目的,但现在她隐隐有了点感觉。
本能这个东西真的非常神奇,在基因底层就像那些不会被表达的垃圾片段一样存在着,等到条件合适,机会出现,就会忽然蹦出来。
“活着吧,活着才……有未来。”她站了起来。
乌瑟尔云里雾里的,没太听懂,但总觉得不是什么好话。
他转身游开,享受着最后的安宁时刻。
等到人都搬得差不多以后,他们还留了一些东西给不想离开这里的人。
从口粮到药品,还有独立的生存舱,能保证在里面睡个十年不会死。
一开始接手阿特拉蒂上的旅行客时也被弄得手忙脚乱,好在转变后的伊尔曼士兵非常听话。
把物资送到,陆秋最后看了一眼海面。
他们这些智慧生物在以星球为单位的大自然面前还是显得太弱小了,哪怕现在人类已经可以在以前活不下来的环境里良好生存,也只是稍微拓宽了一点上下限而已。
再极端一点,也还是会死。
她割开手腕,把自己的血滴到海里。
几滴殷红很快就逸散在浩瀚的海洋里,她手上的伤口也迅速愈合,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加油吧。”她转身,彻底离开。
伊尔曼非常巨大,地貌多是荒原苔地,水系发达,不过比阿特拉蒂多数水温都要低。
那些被带来的阿特拉蒂人暂时被安置在这里。
原先作为伊尔曼家的领地,这里人就不多,很多工作都有完整的机械链代劳。
他们原先靠出口矿产,当然,还有人口贩卖过活,现在伊尔曼家的人都被控制起来,阿特拉蒂人成了这里的第一大人口,就像被夺舍了一样,怎么不算一种轮回报应呢。
伊尔曼家的中心,是位于千山城的一座城堡,高耸在山上,山体被挖空,地下的空间承载着他们的一切隐秘。
某个人正从这里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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