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是正常人睡得最香的时候,连狱中的犯人也是。
两个蒙面大汉,各提一把带血的腰刀,轻轻地穿进监牢。身后,飘出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昏暗的监房内,响着悠长而深远的呼噜声。
一个木门,锁着两个被隔开的监房。
两个蒙面汉子相视一眼,点了点头。其中一人掏出钥匙,将锁慢慢打开,推开监门,朝着左边微微拱起的被子轻轻呼唤:“甄,甄公子……”
没有回应。
一脚踏入,草席发出微微的呻吟声。
此人右手捏紧刀柄,再往前一步,左手突然探出,抓住被子一提。
被子下,空的!
人呢?
两个人的目光在这狭窄的监房内迅速扫视一番。除了墙角的那个便桶,再无一处可以藏身的地方。
不可能吧……
前面那人举刀撩起布帘,脑袋贴进木条的缝隙,往隔壁监牢瞧去。可是黑乎乎的,无法看清。
一根木条突然捅出,“咣”的正中此人鼻尖。
此人仰面便倒,捂着鼻子,血与泪迸射而出。
后面的蒙面汉子正提着刀准备绕过侧门进入,见状脚步一顿,沉声说道:“甄公子有在吗?我们是来救你出狱的。”
“你们是谁?”一个沉闷的声音喝问道。
“别喊……我们好不容易才进来的,快点跟我们走,否则来不及了!”
有人来救我?这演的是哪出戏?
甄鑫贴着马青仝耳根,悄声说道:“待会如果被逼着出去,你跟着他们趁机离开,我跟熊二再回来。别问为什么,你出去后,想办法摆脱这些人,去找南海小吃店003。”
甄鑫说着,在马青仝手掌上狠狠地画着“003”。
“记住这个符号!”
马青仝默默地点了点头。
鼻子半烂的汉子,抹着一脸的血与泪,怒道:“我们兄弟俩冒着生命危险,前来救你,你竟然敢下黑手?”
“我,我又不知道你们是谁?黑灯瞎火的……”
“别啰嗦了!甄公子,我们兄弟真的没有恶意。”门口的汉子腰刀往前一探,说道:“你是不是被这两个贼厮劫持了?放心,待我先杀了他们俩再救你出去!”
这什么破死牢,被人提刀杀进来了还没有任何反应?
三对二,可是对方手中有刀。就算拼得过,自己三人之中必然得有人受伤。
在这种死牢里,若得不到及时的救助,随便划一刀都很可能成为致命之伤。
“别,别……我相信你们!”甄鑫语气相当的慌张,“不过,这两位是我兄弟,生死不离的那种。你们既然要救我,就顺便把他们都救了吧……”
两个大汉很是犹豫。
“要走就快点,要不然天色大亮之后,我怕会连累两位大侠,一起陷在这个牢狱之内。那样的话,我罪过可就大了!”甄鑫催道。
说的有道理!两位大汉相视一眼,又齐齐地点了点头。
“行,那就快点,一起走!”
“走,同走……”甄鑫紧紧抓着熊二,兴奋地说道:“咱哥仨,总算可以逃出生天了!”
“走?去哪?这,算越狱吗?”熊二疑惑地问道。
“别说话,跟紧我们!”
提刀大汉转身往外便走。捂鼻大汉跟在甄鑫三人身后,眼中冒出恨恨的目光。
甄鑫此时才发现,各个监房之内,大多已空无一人。审讯厅里,留着数道血痕,却不见狱卒的尸体。
出了审讯室,便是牢狱的北院。前面大汉一指北边的围墙,带头奔去。
了望楼上,突然响起一声怒喝:“谁,是谁在哪?”
几个人闷不吭声,埋头狂跑。
两丈余高的围墙上,垂下一根粗绳。
前面大汉奔至墙边,扯着粗绳,四肢齐齐用劲,瞬息之间便翻上了墙头。回过头,催道:“甄公子,快点!”
“我先来!”紧跟在他身后的马青仝不由分说,抓住绳索,三两下便上了墙头。随后朝外一纵,便不见了身影。
墙头大汉一怔,回过头再催道:“快,快点!”
“咣!”了望楼上,一声铜锣猛地敲响。怒吼声随之响起:“站住,有人越狱了——”
“咣,咣!”
被锣声一惊,慌不迭地的甄鑫左脚踩着了右脚,骨碌碌地滚倒在地。可是他手上依然扯着熊二的胳膊,连着熊二也控制不住地摔倒。
捂鼻大汉此时也顾不得自己的鼻子,伸手便要将甄鑫抓起。
“咻!”一支羽箭颤巍巍地插在离他不过三寸的地上。
“站住,否则格杀勿论!”
狱卒房门呼呼地打开,数个狱卒提刀奔出。
在这个关键的时候,甄鑫却依然跟熊二纠缠着,起不了身。
汉子终于急了,破口而骂:“你他娘的能不能利索点?”
“你拉我一把啊!”甄鑫苦着脸伸出手。
那汉子眼看六路,耳听八方,一边避着随时而至的羽箭,一边再次探出手。
甄鑫一手拉住他,另一只手猛然挥出,对着汉子腕筋处直切而去,趁着他手一时酥软的时候,已夺刀在手。
甄鑫将手中腰刀往斜处奋力一掷,随即抱着头向奔来的狱卒跑去。
一边跑,一边喊:“我是甄鑫,我没有想越狱!别射箭,有人想将我劫走!别射箭!”
那汉子本来已经歪掉的鼻子,气得更加的歪了。
想去捡刀,却怕来不及。只好恨恨地朝着甄鑫身后吐了口带血水的唾沫,转身往围墙扑去。
三两下便爬上墙头,往外一纵,两个汉子同时消失不见。
只留下熊二,站在渐渐明亮的清晨之中,随风凌乱。
……
赵录事,终于在公堂里出现了!
消息如一阵风般,迅速地刮遍了整个广州录事司衙门。
录事司上下,除了达鲁花赤之外,所有的官吏都激动万分。有些入职不到一年的小吏尤为兴奋,因为他们还没见过自家的录事大人。
这次,终于可以看到活人了!
公堂上,挤挤挨挨的,站满了人。
赵若冈赵录事身着正七品官服,端坐于公堂之上。身材微胖却并不臃肿,唇上一抹淡淡的短须,令这位年过四十的中年官员,显得尤为威严。
赵录事睁开双眼扫视堂下,目光并不凌厉,却让堂下的窃窃私语立时安静了下来。
落针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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