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之间,天色已亮。
然而,杭州城的上空,依然被蒙蒙的灰色笼罩。一夜的秋风,终究未能将弥漫于整座城市的浓烟驱散。
焦臭味,似乎已经粘在了每一个人的身上,让人无处可躲。
慢慢地走在这座已经充斥着陌生感的城市,李显心里依然无法平复如身陷于巨涛之中的惶惑。
手中的绣帕,早已没了一点水份而显着干涩如纸,但是李显依然用其掩住自己的口鼻。
只是因为,他觉得自己不应该以一张茫然无措的脸来面对这座城市,面对这座城市空空荡荡的清晨。
嗵,嗵嗵——
嚓,嚓嚓——
混乱的脚步声突然间从四面八方传来。
李显从茫然的思绪中惊醒,看着终于入城的驻军,默默地避让于街边。
“你是谁?为何一大早上在街边游荡?”有军卒恶狠狠地上前盘问。
是谁规定早上不能出门的?李显默默地看了这军卒一眼。
“看什么看?问你话呢!哑巴吗!”
“我姓李,准备去行省官署。”
“姓李?我看着你就像昨晚上的匪徒,先押走再说!”
便有两个人上来扭住李显胳膊。
李显身子微侧,稍稍避开后说道:“不用押,我跟你们走就是……”
“识相!把身上的武器交出来!”
李显拍拍身上,说道:“我身上没有任何武器……而且,也身无分文。”
“刚夸你识相,就如此不上道?信不信我给你当街扒光了!”
李显眼中一道极其阴冷的目光闪现,令这位军卒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随即恼羞而怒,骂道:“敢瞪我?反了你啊!”
锵——
腰刀出鞘,直指李显。
“咻——”一支不知从何处射来的羽箭,直直射入这军卒的脑门,将其贯倒在地。
“敌袭!”这支百人队立时大乱,或蹲或趴,惊叫着四处乱瞅。
一时之间,这条街上,只剩下李显还依然站在街边。
半晌之后,瞧着没有动静,有军卒大着胆子站起身,刀指李显怒吼道:“你到底是谁?是不是你的同伙?”
李显摇摇头,说道:“不要拿着刀对我。”
“还敢威胁老子?”
“杀了他!”
刀刚扬起,又一箭直飞而来,“铛”地撞在刀背之上。
“果然是你同党!”军卒又惊又怒。
嘀——
凄厉的竹哨声响起,刺破了这个本来不该这么安静的清晨。
嚓嚓嚓!
有两支队伍从两条街包抄而来。
李显叹着气,摸向藏于袖间的铁质虎符。
官印与告身在黄岩时,已经全被高兴收走。但是,这枚皇帝亲赐的虎符却没有被要求上交。不过,这当然不是可以调兵的虎符,而是一个代表着拥有皇帝密旨的特赐信物。
正待掏出,只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儒,气喘吁吁地奔来。
却是满头大汗的方回。
“啊?李、李大人?你怎么会在此?”方回讶然问道。
李显默默地拱了拱手。
“误会、误会……”方回对着周遭气势汹汹的军卒说道:“这位,是行省叶丞相的,嗯……贵客,对,贵客!”
趴在地上的军卒见街上已布满了军士,这才骂骂咧咧地爬起,指着脑袋上还插着箭羽的士卒,怒道:“那为何要杀我兄弟?”
李显两手一摊,说道:“我身无寸铁,就站在你们面前,此人可不是我杀的。”
“那必定是你同党!”
方回左右安抚道:“这事,叶大人会负责的,抚恤金绝对不会少了诸位……”
好说歹说,这些兵丁总算让出路。
方回扯着李显的衣袖便往前走,李显却避开他探来的胳膊,背着手跟在他的身后。
方回不甚在意的模样,嘴里忙着叹气道:“昨晚的寿宁寺……出大事了!你知道结果了吗?这下麻烦大了!咱们得快些,叶大人还不知道急成什么样了……咳,这事闹得,这可如何收场?”
行省官署门口,已经横着一堆打着吹欠的衙役,相互窃窃私语。刚刚过去的这个晚上,能安然入睡的杭州人,应该没有几个。
“快,快点……”方回在前喘着气催道。
李显在后依然按照自己的节奏不紧不慢地跟随。
“怎么回事?谁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未靠近花厅,便听得门内传出一阵怒吼。
守门的两个小吏,抖抖索索地躲在檐角,看见方回两人,便急急往里喊道:“方大人来了!”
随之便推开厅门。
厅内挤着一堆的大小官员,纷纷回过头,射出或怒或怨或睥睨或噬人的目光。
方回顿住脚步,可是想躲已经来不及。只得硬着头皮,侧身佝下身子,以示身后的李显先行。
李显斜了眼方回,却也无俱厅内大小官员。他与方回,虽然都只是布衣之身,但这两片布衣的质量,可是有本质上的区别。
“见过叶大人。”李显不卑不亢地在神色各异的目光中穿行而过,对着叶李拱手而礼道:“我来告诉你,是怎么回事。”
“嗯……啊……吖?”
花厅内响起一片惊诧声。
“说。”叶李皱起眉头。
“让他们,都下去吧。”李显伸直手掌,从左摆到了右。
“你谁啊?大胆!”有人愤愤不平地嘀咕道。
不是因为不认识李显,而是觉得在眼皮底下突然发生如此重大的事件,就不该将真相对他们这些行省官员进行隐瞒。
为什么会发生、怎么发生、是否涉及叛乱,作为行省官员,他们竟然一无所知。就算是丞相想瞒上欺下,也不应该欺瞒他们这些人。否则,行省必乱!
叶李抬起手,犹豫半晌后说道:“你们,先下去吧。”
“丞相……”有人不满道。
“我等,也得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先下去。”叶李坚持道。
“不行啊,丞相……”
“都给我下去!”刘敬突然吼道。
堂下嘈杂声立时消散,众官员带着满眼的不甘慢慢地鱼贯离开。
李显肃然而立,如同看不见堂下的这些官员。
方回将身子佝得更低些,侧立于门边,一一拱手作别。
偌大的花厅之内,只剩下了四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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