萩原研二的听力相当敏锐 ,察觉到那边有瓶瓶罐罐被扔到地上的声音,便意识到了不对劲。
金善在的精神状态总觉得岌岌可危啊。
独居国外,且无亲朋好友,又被卷入政治风波之中,好不容易脱离嫌疑,却又陷入恐怖袭击的事件里。
美貌配上任何一张牌都是王炸,唯独单出是死局。
萩原研二从前读到这句话时,只是对此嗤之以鼻,如今认识了“金善在”,才愈发理解这句话的真实含义,即使他拥有的不只是漂亮的脸蛋,但其他的东西在某些人面前是会被打碎的。
金先生的一切都是公司给予的,没有牢固的人际关系,亲人朋友也没有,身边亲近的人似乎只有经纪人和助理小姐。
他曾经调查过这个身份,干净得就像是冬日里落下来的第一片雪花。
出生于韩国的孤儿院,成绩优异,成年后服兵役,在军队里受到霸凌,退役后签约经纪公司,逐渐有了热度。
期间的所有阶段都有迹可循、都可以找到档案与照片。
看起来不像是假的,虽然真的很像狗血剧的男主角,但那些官方的文件似乎作不得假。
好吧,看来萩原研二还是没有对所谓的“官方”完全祛魅,也不想想韩国是什么样的体制,财阀都骑到政府头上拉屎来了,蒂萨诺想凭空捏造一个假人出来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不过,要是这家伙不相信的话,橘真佑月还要想其他的办法接近他,这么一看,萩原研二还是挺配合的相信了,倒是省去了许多麻烦。
咳咳,他虽然在名利场里扮演圆滑柔弱的漂亮花瓶习惯了,但不搞honey trap很多年,不知道还有没有手生,这次对萩原研二就当是复健了。
这种原本走在阳光大道上、结果半路被拽到黑暗之地里的男人,有时候固执得可怕,有事做的时候找他一下差不多得了,要是接触多了指不定哪天突然爆发搞得自己一身腥。
自己身边还不需要这么多的大地雷。
橘真佑月坐在酒店大床房的窗台边,眺望远处的街景,把茶几上的蓝牙音箱连接到手机,柔缓的R&B一点点泄出。
嘴里噙着烟,有一搭没一搭地吞云吐雾,甜腻腻的葡萄爆珠气息弥漫了整个房间。
阿戈美拉汀片的瓶子倒在地毯上,白色的小圆片散落一地,其实是维生素b2,药物在烟雾中看不清踪迹。
橘真佑月本人倒是没有什么心理疾病,虽然从小大家都觉得他或多或少地有点病。
不过他没有表现出任何自杀自毁倾向,也没有无差别攻击过他人,这一点已超越组织里80%的“正常人”,便也没人给他吃药什么的。
他真没病,只是偶尔清醒地发点疯而已。
米花大酒店在市中心,萩原研二的工位也在这附近,要赶过来应当是相当迅速的。
果然,大约一刻钟之后,房间门被人打开了,这家伙还学会弄到隐私保护牢靠的高级酒店的房门卡了,倒是有点长进。
萩原研二在前台那里搞来了房门钥匙,这对他来说是常有的事情。
说来惭愧,他经常被叫去各类高级酒店接人与处理残局,酒店的负责人都快处成老相识了,今日见到他,也只是暧昧地笑了笑,表示懂得都懂。
然后就把房门卡给了他,这是属于大堂经理的、能打开所有房门的钥匙。
或许是某种高科技,只要输入对应房门的所属密码,便能切换成那间房的磁卡打开门。
他轻而易举地进入了‘金善在’的房间。
与政客财阀来往过多的艺人往往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要么是作了替罪羊进监狱,要么是熬不过去了自杀,跳楼的、吞药的、溺水的、上吊的比比皆是。
有精神疾病的人也不在少数。
当然这些人里也分出个三六九等来,差一点的就是奉献出肉体,好一点的能保全身体,但精神上会受到更多折磨,像是在走摇摇晃晃的、腐朽的独木桥。
金善在显然是后者,萩原研二也希望只是后者,他也相信只有后者。
这样的人,熬出头了便是无尽的财富与权力。
其实金善在已经有了,这些日子里他跟随上野议长办事,出席会议与饭局,等闲的小官员与商人提到与议长交好的‘金先生’,都是恭恭敬敬的模样,这还是人后呢。
想和‘金善在’搭上话的机会千金难求,这个人意味着无尽的金钱、人脉,还有无数把来自不同方向与阵营的保护伞。
只要和他谈妥了,站在同一条船上,财富、权利便像是流水一样滚滚而来。
这个时候他们倒是都一致忽略了金善在所在宴会上那高得吓人的死亡率。
或许是富贵险中求,权势与财富还与这位美人挂上钩,那便更吸引人了些,这个锦上添花的点缀大家都喜欢得不得了了。
确实,与金善在来往过的官员商人,很多都死在了他的宴会上,虽然他们并没有什么实质的多余关系,但艺人与财阀官员的绯闻总是难以避免的。
圈子里私底下有人称呼他为“mantis”,是螳螂的意思。
母螳螂在交配后会吃掉自己的配偶以获取营养。
与他往来过的人死在他的宴会上,金善在总是每次都毫发无伤地摆脱嫌疑,然后自己的利益再上一个台阶。
当然会有人看出不对劲,但都只是暧昧地沉默,暧昧地相视一笑,再继续去争取与’金善在‘搭上线的机会。
mantis再厉害,也只是替他背后势力做事情,不然那些麻烦事又是谁替他摆平的?大家看中的是这个。
然后又前仆后继地去送死。
萩原研二听了这些传闻,并不觉得十分属实,他认识的金先生是热枕的人,不然无法解释多年前为何多此一举地救下自己与研二。
或许和自己一样,人总是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萩原研二觉得,自己比流言蜚语更先认识他。
人在这样的环境里呆久了,总是会忍不住阴暗情绪的,有些人是向外发泄,有的却是内耗自己。
金先生显然是后者。
*
酒店豪华的房间内,暧昧缠绵的乐声像是爱人柔软的双臂,一点甜腻的烟草气息钻进萩原研二的鼻息之中。
金先生正倚在窗台旁吸烟。
他看起来有点颓废,眉眼之间有一点疲惫,但这点疲惫感也是美丽的。
萩原研二觉得他像是深夜里即将燃尽的花火,尽管这是日照强烈的白天,但冬日的阳光是没有温度的,金先生晒太阳得不到温暖,只会愈发寒冷。
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一点声响,金善在听见了这点动静,轻轻地转过头来。
“你来啦。”
他这样说。
“还好吗?”
萩原研二轻声询问,但又觉得多此一举,
于是他轻手轻脚地走到窗沿,顺着金善在的目光看向窗外的景象。
钢铁丛林,机械肉身,大城市的灯红酒绿,繁华而无趣,唯一有点生气的,便是那密密麻麻如同蚂蚁般的人群。
“啊——好无聊。”
“宴会不好玩吗?”
“又死人了。”
“宴会上死人是经常的事情。”
“是啊,可是最近闹得太严重,他们要我休息了。”
“不用工作便能拿钱,多好的事情。”
“还没到退休的年纪呀,况且停下脚步便是后退了,我不想后退。”
“后退了会有惩罚吗?”
“会到看不见的地方去。”
“那是什么地方?”
“反正你也看不见,”金善在的眼睛转了转,无机质的,像是洋娃娃,顿了顿,又道:
“或许你能看见呢?”
“可是我现在只是个科员,为什么你觉得我能呢?”
“研二很厉害啊。”
金善在说了这话之后,就不再回应萩原研二像是查户口一样的问答了。
这样的金善在与过往圆滑温柔的他大相径庭,但萩原研二担忧心疼之余,却隐隐觉得有些欣喜。
是被感染了劣根性吗?他觉得自己还没那么low。
他叹了口气,“最近米花町的空气质量不太好,坐在窗边怕是对肺部有损伤,对皮肤也不好,不如我们下来谈谈?”
这其实是一个台阶,心情不好、情绪不稳定的金善在需要一个借口让他从窗台上下来。
“好啊。”
被抱下来了。
金善在住的是大床房,而并非是总统套间,想来他并不喜欢孤寂的空旷的感觉。
他们并排坐在地毯上,靠在沙发的坐垫旁,靠枕被拿来垫在双腿之间,这是一个谈心的姿势。
“你今天不用工作吗?”
“要啊,但你叫我,我就来了。”
“这么好啊。”
“你救过我嘛。”
“只是因为我救过你吗?”
“善在也是个很好的朋友啊。”
“可是......”
金善在漂亮的眉头皱了起来,像是非常疑惑:
“你是说,你想和我交朋友的话,是真的?”
“当初我说得很清楚了,怎么不算呢?”
“不...不一样的,当时,当时你是见过他之后再说这话,我还以为...”
支支吾吾,语不达意,听起来毫无逻辑。
但萩原研二却从这支离破碎的话语中得到了金善在想要表达的意思。
也难怪在那之后他的温和中总是带着明显的疏离与敷衍,在自己努力了很久之后,才有了现在的关系。
就是那种典型的校园剧男二形象的人设,特指让金善在觉得自己没有性缘方面的目的,这位大明星才逐渐放下心房,同意自己进入他的领地。
“交朋友”的含义在他那里,或许并不是友善的意思...也难怪他当时对自己并没有很真切的友善态度,都是虚浮于面上的表演。
今天,自己算是勉强获得进入金善在领域的敲门令了吗?
“你的朋友,是不是有很多?”
“很多人想和我做朋友,可是我不同意,他们也奈何不了我,还有公司呢。”
“老板很喜欢你?”
“艺人交不交朋友,和工作能力并没有多大关系,我是他的优秀员工呢。”
金善在在复杂关系中周旋确实不易,能保全自己,也算是很好了,萩原研二听到这里,忍不住松了一口气,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松气。
”这样啊,那我这样的朋友呢?”
“除了助理小姐之外,便就是你了嘛。”
金善在歪了歪头,看向萩原研二,笑了一下,“如果你的那个朋友可以的话,那勉强也能算上他。”
小阵平被排除在外了啊....但是萩原研二却忍不住笑了一下。
他算是知道为什么艺人很容易和经纪人、助理之类的工作人员走到一起去了,无他,交际范围太窄,在这样的氛围里也很难有深交的人。
艺人的恋爱婚姻若是为了发泄欲望的话,这个圈子里最不稀缺的资源便是美貌了,虽然金善在可以在这种环境里恃美行凶,但他看起来更偏好于心灵上的触碰。
“诶?那我还真是荣幸啊!能得到金先生的肯定,今天回去该刮大乐透哦。”
“少贫嘴啦!当我是联谊会上的女孩子吗?”
“对待联谊会上的女孩子,研二我一向是礼貌相待的。”
“是不是大肆吹捧?美男子的夸奖怕不是让人飘飘然哦?”
“看来你也很享受人家的吹捧嘛。”
“哼。”
金善在的表情生动起来,不再是面具一般的、只会微笑的美人脸,萩原研二觉得这似乎是自己的功劳。
你看,疏离的美人只对你亲近,甚至肯定了你是除了助理之外最值得信任的人,虽然这在外看来,是类似于好人卡的东西。
但,这话由没什么与普通人交往经验的金善在说出来,便象征着另外一种让人热血澎湃的东西,他是否可以挡住研二的攻势呢?
“哼什么哼。”
“油嘴滑舌的家伙,你这样很容易把身边人的桃花给抢去的,哼哼,松田阵平是你幼驯染估计忍了,其他半路出家的同学啊朋友啊同事啊,肯定要恨死你啦。”
“哪有?真是冤枉我。”
“你看看你,从那地方出来到现在,身边还有别的玩得亲近的人吗?”
“什么嘛,我和小阵平上个星期才跟以前的班长吃了饭。”
“哇——看来你们还是挺有同学情谊的嘛,好多人毕业了就散了。”
“那当然了,以前我们五个人,感情可好啦。”
五个人?哈?最好不要像他想的那样。
“真好哦,我的文凭都是公司直接送我去英国读的一年制水硕,没什么含金量,更没什么校园经历。”
金善在露出一点落寞的神情,萩原研二想到他在韩国的经历,心想他怕是没怎么经历过正常人和普通人的情感。
或许可以从新的角度来亲近他。
“你想听吗?或许你不介意的话,去我家给你看相册?”
“诶?可以吗?会不会被媒体看见?”
“今天我开了车来,很普通的轿车,很低调,你放心。”
“那好哦,真是麻烦你了。研二,你真好。”
“举手之劳,今天本来就是陪你的。”
这两人各怀心思地在停车场上了车,各自都觉得自己赚大发了。
低调的丰田汽车朝萩原研二的新房子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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