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奴这一笑,墨沧溟就更难过了。
一个不被爱的人,就是这么好笑吧?
但墨沧溟绝不甘心当笑话,他狂狷道:“蛊奴,你有没有想过,我偷不出林颂言,你就要一直陪我在这儿当野人呢?”
蛊奴:……
一瞬间,她的表情像是要咧开嘴哭了,简直不知道该怎么为自己的一时憋不住笑而悔过。
蛊奴:“殿下,我错了,我有罪,我万分惭愧!”
而且,她注意到墨沧溟提及林颂言,用的可是“偷”这个字眼。
“殿下,您准备怎么偷啊?而且,林小仙君能愿意跟您走吗?”
墨沧溟又长叹了一声,给了蛊奴一个响亮的脑瓜崩,“你与其哪壶不开提哪壶,还不如给我想想办法。”
蛊奴捂着自己的脑壳,听见方才被敲的那两下空空如也,突然发现,可能自己的脑子,已经为墨沧溟和林颂言绞尽脑汁,早就是个空壳子了。
不过,此时恰好她的传讯银牌亮起来了。
她看了一眼,突然就兴奋的满眼火花,
“殿下,虽然我们不能把林小仙君偷出来,但是咱们能把青峦宗一锅端了!”
墨沧溟沉吟片刻,疑惑的重复道:“一锅端?”
蛊奴把那镶银的牌子给墨沧溟展示看,上头赫然写着圣君的密令。
“西南大军集结百万,纳魔族旧太子旧部达三十万,可以与苟延残喘的仙盟一战。”
墨沧溟眉心微动,望着这些所谓征战杀伐之事,觉得何其陌生。
他好像已经忘了自己的仇恨,在这一年里,总处在被林颂言气昏了头的状态,或者是到处抓他的路上。
回头一看,这些日子居然被林颂言填补的满满的,父母的惨死和部族的血泪,都遥远的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如果我把青峦宗一锅端了,他会恨我吧?”墨沧溟低语道。
听到他这么说,蛊奴简直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坏掉了。
说话的可是墨沧溟,当初斩杀仙家,一宗一宗用魔火去烧,就像在烧马蜂窝那么随性,眼皮子都不眨一下。
现在,他怕人恨他,就要放弃一个绝佳的反扑机会。
要知道仙盟现在可是还四分五裂、苟延残喘着的,正是斩草除根的时候。
蛊奴赶忙煽动道:“殿下,您如果不攻仙盟,林小仙君倒是不会恨您。但他压根就不会再知道您的存在了,高高兴兴和白音尘同床共枕、同塌而眠、同心同德、同温旧梦……”
墨沧溟:“够了!”
一会儿她再说,连童叟无欺都要出来了。
墨沧溟“我……还是先偷吧。”
蛊奴眨巴眨巴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行,您偷,您偷!”
反正跟你一块儿偷,我就跟你姓!死墨沧溟!
*
林颂言不知道今夜何去何从,他抱着被子,看见白音尘的门被推开了。
“白……”他说话非常生涩,好像很难把白音尘的名字叫全。
白音尘知道他曾经被蓝寒星刺激到了,不敢和任何人说话,似乎是只能和墨沧溟才能吐露一两个字。
不过他不能和林颂言表明“之前的师祖其实是墨沧溟,我仅仅将你当做徒孙”这样残酷的事实。
他对窝在角落里盖着被子的林颂言道:“小言啊,你往后就睡在这里,本座去隔壁先……”
他说到一半,林颂言已经自己抱着被子,缓缓穿上了鞋子,耷拉着头默默往外走去。
这孩子是想自己走出去,去隔壁睡觉,并不想给他添麻烦。
白音尘伸出手想要抓住他的肩膀,但终究也还是没有那么做。
林颂言总要试着接受没有墨沧溟的日子,接受自己一个人继续在宗门生活,接受其他人对自己异样的眼光。
事实上,林颂言却不是在试着接受这些,他不过是在妥协罢了。
他缓缓挪动步子,最终在没有等到挽留之后,给师祖恭恭敬敬带上了房门。
而后,他呆呆望着空茫的夜色里的远山,抱着一床小被子,想起白音尘曾经对他做那种事情,那一夜,他也是这样半夜被轰出来的。
没想到,这一次,自己居然心里隐含着巨大的不舍。
突然,旁边的草丛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林颂言被吓了一跳,耸着肩膀一动不动,抱着被子,下意识就想推开白音尘的门求救。
可是他不敢……
他怕被师祖责备,怕师祖以为他赖着不走。
但草丛响的越来越厉害,他觉得八成是长离,会将他掳走锁起来,再也没人能找到他。
夜风呼啸,他觉得自己脸上很凉,伸手一摸,居然已经流下满脸泪水。
而草丛里,只是窜出一只夜猫而已。
呼,还好没有推开师祖的门,否则肯定要被师祖责备的。
他在这一刻无比憎恨自己,怎么如此胆小?
再怎么也是个男人啊,被一只猫吓成这样,或者这辈子都无法开始正常生活,只想长在白音尘身上,可怎么得了?
但是,他真的不能接受,真的看见任何人都会汗毛倒竖,骨头缝儿里都透着寒意。
草丛再次沙沙作响,他已经努力劝说自己,不要草木皆兵。
林颂言尝试着迈开一步往隔壁房间走去,他很累,这一步让他用尽了毕生的力气。
就连胃部也在叫嚣着,告诉他,他是个胆小鬼他是个没用的垃圾。
这一刻,他才明白他大概是得了很严重的抑郁症。
胃是情绪器官,很多时候,郁结都会伴随着胃病。
可是,他就算知道了,也没办法从泥淖中自救,越挣扎就只会陷的越深。
草丛里闪出一道黑影,快的像是一阵劲厉的山风。
林颂言想喊,却根本没有力气出声,任由这人将他卷走了。
墨沧溟做梦也没想到,林颂言居然这么容易就被他偷回来了……
他如珠如宝捧着的人,白音尘居然让其暴露在寒凉的夜里,被吓到满脸泪水,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小言……”
墨沧溟唤他名字的时候,仍旧用了白音尘的声音。
蒙在林颂言眼睛上的黑纱,已经被哭湿到承载不了更多眼泪,顺着布边又落到林颂言的脸颊上。
他这副模样,让墨沧溟快要痛到像被剜心似的。
以往墨沧溟即便被推下蛊河,被挠穿脊背,被仙盟的阵法捅个一千剑,都不曾让他这么难受。
他轻轻亲吻林颂言的眉心,用白音尘的声音诱哄道:“小言啊,我往后一刻也不和你分开,但是,你有一段日子不能看见我,不过,不会很久,我……”
蛊奴在旁边给他打手势和口型:不要啊,殿下,此化形之蛊剧毒,虽然一月就能变成白音尘的样子,但损害元神,会终日忍受蚀骨化肉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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