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颂言瞪大了双眸,一瞬间脑海中漫过无数想法。
白音尘这是……已经趋近魔化了。
倘若他魔化,这世上便无人能及,他有能力祸害整个修真界。
他分明可以杀了所有人,再强占一个全身心的林颂言,不需要和墨沧溟分享。
可是,他不愿成魔,毋宁死去也不为祸苍生。
只求,在死前与道侣并生为莲花,相伴池塘之中飘荡浮沉,采集日精月华而两相缱绻。
三百年的执念,只换一缕不会说话、不能动作、不识人的魄而已。
这样的遗愿,真的不算过分,分毫不算作自私。
他只觉得师祖可怜。
魄是连接人精神与灵魂的东西,主导的是人的行动语言。
少了一魄,林颂言兴许不大能活蹦乱跳了。
他将会浑浑噩噩、迷迷糊糊与墨沧溟终老,倒也不算太坏。
“我答应您,师祖。”
痴傻些也没什么,只是,墨沧溟往后会少些乐趣。
林颂言也不再是鲜活的林颂言了。
“你……你答应我?”白音尘的眉梢挑起来,却又很快落下去,“你……是可怜我,还是至少有一魄,是……喜爱着我的?”
白音尘缓缓站起身,凭虚临风的姿态,在魔莲池畔美轮美奂的星河中,仿佛堕入凡尘的谪仙。
他略微有些意识不清,伸出一只手,想要触摸林颂言面颊上细小的绒毛。
还有那三百年前,不知亲尝了多少遍的绵软唇瓣。
可是,在快要落指时,他缩回了白玉似的手指,将之藏进掌心,收敛了动情的神色。
“你可怜我?你从来没有一丝他的记忆和情感,对吗?”
林颂言低低垂眸看着脚尖,终于鼓起勇气,抬起了如扇的睫毛帘子,正视白音尘的双眼。
“师祖,我的三魂七魄,每一根发丝,每一缕神经,都只属于墨沧溟,对不起。”
“但您在我儿时喂粥喂饭,教导侍疾的恩情,我永世不敢忘怀。”
“动手吧,抽我一缕魄。”
白音尘闻言,举起一只素白的手,对准了林颂言的颅顶。
凤眸中瞳仁被泪水浸的模糊,隐忍的双唇颤抖不已。
这个人,是他的小言。
很多时候,他都将小言当做自己的孩子。
现在,他却要为了一己私欲,抽出这无辜之人的魄。
“……忍一忍,会痛。”
林颂言紧紧闭上了眼睛,微微蹙眉,“好,没事,我可以了。”
良久,魔莲的幽香将时间凝固静止,林颂言的双拳攥紧,浑身绷的如冷硬的玉。
可白音尘越来越难以下手。
突然,三千莲瓣被池水泼落,打碎了月光的皎洁。
林颂言不可置信的,望着黑暗的魔息,如同海啸般倾轧而来。
瞬间,魔息将满池塘的魔莲全部碾碎,满地都是破裂的蓝花瓣,一朵完整的都不剩。
而连灵羽和费悟抬着笼子,突兀的冲到了林颂言眼前。
两个人落下的时候,双双跪倒在地。
费悟还伸手给连灵羽垫了一下膝盖,弄得满手是血。
如玉的指节都磨出了骨头。
连灵羽听见骨头摩擦地面的声音,不耐烦的问:“你是不是有病啊?”
说着,他拿过费悟的手,很粗暴的用水给对方搓洗擦伤。
费悟伸着手任他搓洗,眼神里呈着蜜酒似的。
长离紧随其后,乘着黑色魔息而来。
“你们俩,关一个笼子里,还配出感情来了?我真的要吐了,yue……”
蛊奴和青竹也踏着魔息落地。
蛊奴:“我家少主有人疼,你有意见啊?不服憋着。”
长离:“不敢不敢,毕竟我没官配,作者不给我配,我他妈就不配啊!”
紧接着,成百上千的妖魔鬼怪、蛊虫、仙门弟子,全都借着魔息,如同阵阵狂风,来到白音尘的心魔幻境里。
白音尘看着这满地的碎瓣,定定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林颂言张望了许久,都没等到想等的人。
长离看出他的想法,解释道:“主子说,他去救圣君了,您有个三长两短,就把我的尾巴薅下来做成软和的屁垫儿,给您跪着忏悔的时候用……呵呵。”
林颂言:……
跪着忏悔?他为什么要跪……
正想到此处,墨沧溟已经扶着奄奄一息的圣君,气势汹汹到了林颂言面前。
他臂膀松开圣君的同时,长离就已然张手准备接过,丝滑的把圣君用尾巴圈住。
而墨沧溟片刻不停,直接上来掐住林颂言的腰肢。
“林颂言,你真是菩萨心肠。可是你慷他人之慨,把属于我的东西送给旁人,是想让我守着傻子过一辈子吗?”
他眼神里藏着一头呼之欲出的凶兽,狠厉的尖牙几乎呲出了嘴唇。
林颂言从没见过这样的他,凶恶、暴虐、不容抗拒。
“疼……墨沧溟,疼死了。”
墨沧溟瞳孔微缩,手中的力道些微轻了,尖牙也收起了几分。
“疼?抽你一魄,你会更疼,比这疼千百倍,我怎么不见你答应他的时候,眨一下眼?”
林颂言理亏,只好垂下眼睫,用手指勾一勾墨沧溟的小指头。
他只用了很轻的力道,便把那只属于盛怒的魔君的手,从自己的腰侧勾了下来。
“你又不是没听见,我说了,我哪哪儿都是你的。”他语气绵软,囔囔道,“这又是犯什么混啊?”
墨沧溟眼里的怒意,肉眼可见的消减下去。
连语气都从方才那大魔王音,变成了颇具少年感的男人音色。
“那我不借!我一分也不借给白音尘,一根腿毛也不借给他,一片头皮屑也不借给他,一点儿肚脐眼儿的泥也不借给他!”
……
长离满脸不能理解,皱着眉,“你们干嘛?哎呦……”
林颂言:“你这个颠公……我没有那些好吧!”
墨沧溟转过身,望着目光寡淡的白音尘,如同望着一盏残破的风灯。
“白音尘,你分明也下不去手取他一魄吧?不然,也不会等到现在。”
“你心里的魔障,三百年,我还以为有多么执念深沉,看来,也还抵不过我对林颂言的两年。”
他轻蔑的挑着眉峰,手里一紧林颂言的腰,宣誓主权。
“你的心魔,我已破了,你还要怎地?”
白音尘苦笑了一声,蹲在地上,望着满地尘泥之中被染脏的莲瓣。
白发仙尊猝然喷出了一口凌霄血。
血迹泼洒在花瓣上,他低头捡起一片,却栽倒在地再没有起来。
侧躺于残瓣之上,他蜷缩着闭上眼睛,仿佛睡着了一样。
原来三百年一梦皆是你,最终不过是执念于一场执念,魔障于一段魔障。
到头来,连魂魄都被魔障吞噬,执念也化作飞烟。
就在此时,林颂言腰间长剑震颤,发出磕碰的轻响。
林颂言看着这剑似在低泣,仿佛急于飞出去似的。
他拔出那把辞君剑来,砰一声,剑飞去白音尘身边,如同人一般,依偎在白音尘的胸膛上。
剑气瞬间散尽,锈蚀如一把废弃的剑,再也不能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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