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无论梅仙是施针还是喂药,都叫不醒兀自沉睡在记忆深处的不空!
其实她一早就有一个简单粗暴的办法……斩断情丝!
可是情丝又岂是凡物所能毁?
若毁了,就毁了他对红绫所有的爱!于红绫太过残忍!
她就试图用温和的办法……药物,针灸刺激他醒来!
倒不是一点也不管用,只是微乎其微!若能等上十年八载还差不多!
换过心脏后,落梅每日里都仔细把脉!他的身体修复的很快,没有一丝病痛!
可他就是醒不来,像一个活死人,无声无息的睡着!
糟糕的是今早白马寺传来消息,官府集结一切力量,势必铲除那个为非作歹的妖物!
其中名单中为首的就是不空,他的声望在外,这也没甚质疑!
可是,不空无病无灾的长眠!若被有心人怀疑,经不住推敲!
魔典的所作所为被公之于众,不空却要背负一切罪业,名声尽毁不说,怕是被佛道两大家追杀,死上十回也不行!
所以不空一定要醒,而且还要出现在众人面前!
红绫正是明白这一点,焦急万分之下突然想到,与情丝有关的一个人……玄凌尘!
顾骁怀抱着残红,单手抚摸着下巴,忧心忡忡的说:“口风方面,玄凌尘绝对信的过!
我们就说当初断情剑,给和尚的情丝没断干净!
和尚不慎其扰,喝了无忧水长眠于梦中,只等一剑断情,方可醒来!
可就是那把剑刚刚修补好,不知灵不灵?……”
红绫看着顾骁欲言又止的样子,笑着坦然替他补充完整:“如果刚好灵验,就是一剑断情,他与我老死不相往来!
我又不让他斩我的情丝!
放心!他爱上我一次,就能爱上我两次!
……再不然他做高高在上的神佛,我在阎罗殿里与人说起时,也是一桩美谈!”
说到最后,她笑容牵强!
她所有的打算,都为一人!伤痛再深却在笑容的背后,慢慢舔舐血口!
只有梅仙呆呆地怔愣在那里,想到成为神佛的条件之一就是无情!
断情绝爱以是舍小爱,生大爱!大爱,爱的是众生!
想明白一些东西后,她更加心疼的看着这个强颜欢笑的女人!
最后再劝一次:“有些人错过就是一生!
更何况他醒来就预示着情根已灭!我观他护体金光已生,莲座已化怕是……只差半步成佛!”
“介时他再无半分情丝,对你再生不出半分情义……你可怨他?”
红绫看着熟睡中的小和尚,没有魔典的吸食,他又变成那个让人挪不开眼的存在!
她走过去,托起他的手放在脸颊边轻轻蹭动!
另一只手去抚摸和尚的眉眼!
她怎会舍得?她贪婪又心如刀绞的说:“不空,为何你我之间,总在这两难的抉择之中?”
“自从你来到这世界,你不哭不闹!大家都说你可能是个哑巴!奶娘就将你放进我的怀里,说是要沾沾我的福气!
你那么小,那么软!一到我的怀里就笑!四岁的我就已陷在你那一笑中,取名长安,许姓!
十世了!我守着那个名字,守着那句诺言……许你一世长安!……”
“倘若……你真的不在爱我,能否念在十世相护的份上,成佛以后来阎罗殿看看我!
天界太高了,我怕……我够不到!想你了我该怎么办呢?”
眼泪顺着不空的手腕滑进衣袖,不声不响的消失不见!
在不空生命受到威胁时,红绫选择牺牲自己保全爱人!
在不空的声誉面前,红绫再次向命运妥协,选择放弃他对自己的爱,让他醒来!
她的不舍都倾注在滚落的颗颗泪珠中,让在场的所有人不忍直视,悄悄的退出屋子,给他们留出最后的独处!
落梅坐到树下的石凳上,默默地不知祭奠谁的哀伤!
顾骁跟在她后面坐下,随手为她斟上一盏茶!沉思片刻,扯了一下嘴角,自嘲般的说:“和尚曾想过还俗!
我说他疯了!
纯情的如同一张白纸的人,怎会是一个游走阴阳两界阴差的对手?
还不是人家勾勾手指的事,骗完再甩,和尚该怎么办呢?
可是,我没想到他们羁绊那么深,竟纠缠了十世之久!
她付出……那么多!”
有微风划过,一片黄了大半的树叶,刚巧掉落在梅仙手边!
她讶异的抬头,才注意到树冠铺陈很大,遮住大片烈日,徒留一片清凉!
她凄婉的想到,有些人像极了这棵树的叶子!
它们生于暮春,落于仲秋!来年的夏日,还有谁记得,它们曾为你遮蔽日光?
手中摆弄着那片叶子,看似面无表情,口气中的凉意,却出卖了她在为红绫不值!
“他不会记得对她的爱,也不会记得她对他的好!
他会无情的走着既定的路线成佛!
红绫于他,就像……这片小小的树叶!
来年你可还记得,这小小的一片曾为你遮起的阴凉?”
顾骁不假思索的回道:“来年我坐在这里,又是一树的叶子,谁还去想那没用的过去……”
他自己停住口风,狠灌了一口茶,无力的问:“就真的没有办法了?”
落梅摇头!
第二日,玄凌尘举着斩情剑,没底的说:“话说上次为大师砍红线,我还历历在目!没想到斩情再次出炉,居然还是为法师服务!
只是我还没试过,尽量用点力,毕竟大师的情丝太过厚重!
这种人若是有情人,必定一心一意相待!”
他发现气氛太过压抑,可是举起的剑毫不犹豫的带着强横的力量斩下!
这次刀完好无损的完成了任务,
不空也在大家期许的目光中,缓缓张开了眼!
可能是沉睡了太久,眼睛一时还适应不了这强烈的光线!
刺激的他,立刻闭上眼睛!
他倔强的想起身,想看清屋里的人,可能躺的太久,人还是有些软!
要不是红绫的一把扶住他,他就摔倒!
出其不意的就听他说:“多谢女施主,贫僧可以!”
所有人都愣住,只有梅仙一脸平静,仿佛早已料到的模样!
想起小和尚眼角余光扫到自己,虽然那只骨节分明的手迅速捂住眼睛!
可她还是看到里面藏着无尽的陌生!仿佛一声脆响,心落地摔得四分五裂!
低头看着自己被推开的手,红绫颤着声音问:“你……叫我什么?”
不空适应了日光,看向这位殷切的女子,皱了皱眉,疏离的说:“女施主!”
他说的一本正经,根本让人无法挑出毛病!
可是就是觉得哪里不对!
红绫抓住重点般,寻问道:“你不认识我,那他呢?”
不空见到熟悉的人,面色有几分缓和道:“贫僧只是睡了一觉……好友顾骁!”
红绫更加崩溃了,不空不光不爱他,还将她忘的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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