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年轻人的这些话,在场其他几个人都安静了下来。
彼此面面相觑,想要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始,才能打破这种沉闷的尴尬气氛。
“大哥……”金九爷试探性地朝着坐在那里的所谓大哥小声地问了一句。“您看……”
男人轻轻地叹了口气,但他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指却还在有节奏地敲击着。片刻之后,男人站起身来,缓步走到那个年轻人的跟前。
“既然你是从炼土堂里叛出来的,那就用炼土堂的法子让你离开吧。”
男人抬起头来,这间狭小的密室里光线本就有些阴暗。而此时当那个年轻人同样用仰视的视角去看这五个人的时候,感觉他们每一个都像是被阴影遮挡住了面容。即便那只是一种棱角分明的光线错觉,但还是会让他感觉到一股从内心深处产生的恐惧感。
“大……大哥!不是!大侠!”年轻人慌乱地在自己的脑海里搜索着每一个可以派得上用场的词。但内心越是恐惧慌乱,脑子就越发空白。
那男人轻轻地哼了一声,抬手在空中打了一个响指。旁边的白胡子侏儒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伸出一双手来冲着地上轻轻说道:
“流沙……”
在听到这个词汇的时候,年轻人的脸上,竟然表现出一种怪异而扭曲的颤抖。当他再次试图去请求这几个人的宽恕时,却发现自己的双手和双脚已经陷入了流沙里。
那是一片只有方寸大小的区域,原本结实的地面上此时已被松软且不断流动着的砂砾所替代。并且还在用一种极为快速的方式将那个年轻人往里拉扯着。
密室里,那个年轻人充满绝望的呼喊声持续了并不算长的一段时间之后,又瞬间回归于寂静之中。
在场的其他四个人都默不作声,包括金九爷在内都不约而同地朝着那个男人看去。
男人不紧不慢地从怀里掏出一个核桃大小的碧绿色圆球,把玩在手里。细看上去还会发现在那圆球的外围,缠绕着一圈圈由金色掐丝捏成的龙纹和云纹等装饰。这看似朴素无华的圆球,其实就是五行门一直在找的金玉宝珠。
金九爷在加入他们的时候,就用自己的护身法宝纳了投名状。与其他三个人一样,他们现在的生与死,完全掌握在他们眼前的这个所谓大哥手里。
虽然已经很久了,但当男人拿出这个金玉宝珠的时候,站在一旁的金九爷的心里多少还是会感觉到有些不是滋味。当年离开五行门的时候,去意决绝。但如今,当他再次成为一地方领袖的时候,又开始怀念有金玉宝珠在身边的日子。
“如果这金玉宝珠没有交出去的话,现在那些人怎么可能会敢跟自己发出挑战?”金九爷的心里虽然仍旧絮叨着,但身体却很诚实地站在那个男人的身边,一动不动。
“现在你们几个,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那个苍云子的徒弟身上。务必要抢在他们之前,找到那个人。”说到这里,他将目光转移向了离自己最近的金九爷。
“金九,这周围的地盘你最熟悉。所以,这件事情就交由你来负责。”
“是,大哥。”
“另外……”男人又看了一眼站在金九爷对面的那个女人,“铁蝴蝶,你负责协助金九。”
女人用一种妖媚甚至带些挑逗的眼神朝着对面的金九眨了眨眼,嘴角泛起一抹撩人心神的微笑。
“大哥放心……我和金九爷一定会搭配的很默契的……”
听到对面女人说出这话来的时候,却惹得金九爷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铁蝴蝶,大哥的正经事儿要紧。”
听到金九爷用一种畏畏缩缩的语气将这话说出来的时候,铁蝴蝶大笑起来。而这种笑声惹得站在一旁的另外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咧了咧嘴,悄悄皱起了眉头。
另一头,缩在城隍庙里的乞丐再一次被同一个恶梦惊醒。
但随着连日来这种噩梦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频繁,他干脆开始慢慢尝试着适应这种感觉。他躺在草垛里,用一种无聊甚至没有目的性的神情望着庙门口的那扇破门。如果说那扇只剩下一半,并且苟延残喘地吊在那里的木板还能被称为门的话。
随着天色渐渐变得暗淡,他知道傍晚已经到来。再用不了多久,他最讨厌也最恐惧的黑夜就要到来。但他却丝毫没有办法去让自己有那么一丝可以改变现状的可能,他看着从破庙门口匆匆走过的行人,没有几个会意识到在这间破得随时都有可能会塌倒的庙里还躺着一个人。
也许只有那些和他一样四处流浪的野猫野狗,在与自己产生地盘之争的时候才会意识到这个残破不堪的地方,竟然也会变得如此拥挤。
那个小姑娘还没来,但乞丐已经有些开始担心。他担心她是不是将自己给忘了,但很快自己的潜意识就在告诉自己,这并不可能。
他又开始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双臂甚至残缺的身体上。虽然双手双脚都还在,但这种形同虚设的存在又有什么用呢。
“我到底从哪来?”
乞丐躺在干草上,他的视线穿过头顶那几块胡乱搭在一起的瓦片缝隙,望向了远方的天空。在渐渐由浅蓝变为深蓝,再由深蓝变为墨蓝色的过程中,那些常年不懂得变动位置的星星终于出现了。他与他们遥遥相对,虽然没有言语上的交流,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内心在受到他们的抚慰。
“抱歉!抱歉!我来晚了!”那个熟悉的声音出现在破庙门口。“你在里面吗?”乞丐看到那个姑娘娇小的身影出现在破庙门口,慌里苡张地朝里面探寻着。
他张了张嘴,但最终还是选择只是轻轻回应了一声‘嗯’。
听到里面传来乞丐的回应之后,金杏儿终于放下心来。
她一边将手里提着的东西放在庙门口,一边快速叮嘱着,似乎她还有很多着急要紧的事情需要去处理。
“下午武会那里发生了一些事情。所以,这会儿村子里看上去会比较忙乱。很快就好了,你别担心。我把吃的放在门口了,一会儿你记得吃。过段时间,我再来看你。”
快速而简短地交待完事情之后,金杏儿就转身离开了。而这一次,她甚至都没有来得及朝庙里多看上一眼。
到这个村子这段日子以来,唯一能让乞丐觉得自己的内心还有点温度的,就是每天能够期待着这个小姑娘的到来。虽然彼此之间甚至没有任何的交流,但对于一个已经几乎对生不再抱有一丝希望的人来说,这一点星星之火,就已经足够让他重新尝试再次接纳这个世界的一切了。
等到金杏儿离开一段时间之后,乞丐才再次拖着自己残废的身体慢慢朝着门口爬去,但似乎有另外一个团伙也盯上了庙门口的这些吃食。
当乞丐快要挪动到门口的时候,几只野狗已经凑到那个篮子跟前焦急地嗅探、搜索着。它们已经饿了很久了,而这一顿大餐足够让它们满足地度过今天这个漫长的夜晚。
乞丐爬到门口,他用沙哑的声音试图驱赶着这几条恶心的畜生,但对那些饿极了的野狗来说除了更多的食物,已经没有什么能够让它们再愿意挪动身体半寸了。
乞丐扯着脖子的大声呼喊,非但没有将那几条已经开始大快朵颐的野狗驱离,反而引来了周围的一些人的围观。他们好像是第一次看到这间快要塌了的破庙里还住着人——这些外村的人根本不知道这其中的细节,而当那些本村的人发现这个事情之后,赶忙将围观的人驱离开来,包括那几条野狗。
他们对于乞丐报以了同情,但却无法再做什么。就目前的情况而言,能够让他不至于饿死,已经是做了最大的善事了。
乞丐透过自己杂乱而爬满污泥和杂草的头发缝隙,偷偷地窥视着眼前每一个路过或者驻足关注着自己的人。他们的脸上有惊讶,有慌张,有害怕,有好奇,但更多的是一种戏谑和嘲笑。
他像狗一样用嘴叼起那篮子的提手,扭动着身子试图让自己在没有被更多人关注之前,回到由破庙搭起的黑暗当中去。但当他刚刚伸过头去的时候,发现一个人影出现在他的身前。
“你来这儿多久了?”
或许是天色光线变暗,也或许是自己的眼睛已非同往日。乞丐抬起头来试图去看清那个人的面容,但最多也只看到了一个棱角不算清楚的下巴。
乞丐没有说话,他也不想去在这里给自己找一些没有必要的麻烦。现在的他只想着活一天算一天,如果哪天病死了,或者饿死了,那自己也就算真正意义上的解脱了。
“抬起你的头来!”那个人根本不给乞丐拒绝的机会,一把抓起他的脖子,像是拎起一条被打断了脊梁的野狗一样。
此时,乞丐看清楚了那个人的面目。他们四目相视,彼此的距离近到可以感觉到对方鼻孔中呼出来的空气的温度。这个人他似乎有些印象,但又记得不是那么清楚。
“苍云子,你认识吗?”
两人互相对视着,乞丐能感觉到对方在试图从自己的眼神里挖出一些有价值的东西来。但乞丐很干脆地摇了摇头,对于这个名字他确实并不知情,因为他连自己叫什么都不清楚。
“这个乞丐,怎么看也不像是咱们要找的吧。”此时,乞丐才发现在离他不远的街面上,还站着三个人。
“不管像不像,咱们周边的几个村子里。真正从外面带进来的,除了他也没有谁了。”三个人中身材偏显矮胖的男人说,“而且,管他是不是呢。九爷要人,咱们只管给就是了,至于是不是那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哥几个,你们说呢?”矮胖的男人说完回头看了看身边的另外两个人,彼此相视一笑似乎都明白了大家心里的意图。而那个提着乞丐的男人,也笑了笑。但他的笑是冲着乞丐来的,“那就对不住了,这附近我们找遍了就你是从外面来的。”
“走吧!弟兄们!交差了!”说完,那个男人一把将乞丐提起来,三步两步走到一辆牛车前,一把扔了上去。
乞丐被五花大绑,就连嘴里也被塞了一团不知道是什么揉出来的粗布团子。
在城隍庙即将消失在他的视野里时,他用尽全力又抬起身子,看了一眼那个自己生活了许久的地方。又看了一眼那个此时已经翻倒在破庙门口的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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