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我从太姑婆那里回来之后,跟虎子聊了整整一夜,那是我第一次喝了那么多酒,却没有一点醉了的感觉。
宝儿跟余媚早就回了屋,只有我跟虎子,一边喝酒,一边向篝火堆中添置木柴。
一开始,我以为虎子醉了,他喋喋不休的跟我讲着他小时候的事儿,那些我听了无数次的过往,在他的口中,像是流水账一般的娓娓道来。
从他出生开始,到他认识了余媚和余叔叔,他把那些年的困苦就着二锅头,一股脑的吐了出来。
我轻轻的拍打着他的后背,点燃了两根烟,我一根,他一根。
虎子狠狠的吸了一口,突然脸上的醉态就消失了,他跟我说:“天赐,我前不久领悟了鲁班书的最后一篇,于是我给你算了一卦,你想听么?”
算卦么?曾几何时,我很相信命运,并且怨恨这东西。
那时我对命运的理解,就是老天开的一个玩笑。我认为那高高在上的某个地方,有一个类似于生命的东西,他凌驾于万物之上,包括诸天神佛。
这东西许是孤独的久了,专门喜欢戏耍凡人。因缘、生死、相遇、别离、错过·······
这世间种种,都是他的恶作剧。他就喜欢摆弄别人,而我在他手中,就像是一个制作失败的人偶。他对着我歇斯底里,将我狠狠的掷在地上还不解气,还要跺上几脚。
于是在凡尘之中的我,从儿时开始就诸般不顺,差点儿早夭,遇到一群人不人鬼不鬼,被称为地仙的群体。
整个六道就像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森罗场。我就是那最细不可见的浮游生物,只能在命运中随波逐流。
后来,我逐渐的发现,命运其实是可以改变的,只要你敢去相信,并且一往无前。
于是我借助仙家们的力量,想将我身上发生的一切事情,与我有过交集的任何一个人,都查个清清楚楚,然后一一扭转。
结果,我发现这一切都是徒劳的。当我恍然大悟时,朴三死了,就在我查清楚我们之间的因果之时,而我本可以救他。
慢慢的,我发现我越是想要改变,事情的进展就越是让我手忙脚乱。
再到后来,看到了伯邑考的记忆之后,我对命运又有了新的定义。
我认为,命运二字应该分开来解读,命者,因之所在。往事所做一切,都是今生种种的起因,而今生所为,来世也必定偿还,无论好坏,无有偏颇。
运者,气运也。每个人,甚至花草树木,山川河流,都有属于他们的气运,人更是如此。
有利于六道,给过他人恩惠,救度别人超脱苦难,这都能够使你气运增添。气运多者,诸天庇佑,纵便业力缠身,也总能化险为夷。
这一点就拿我跟行须来说,就是最好的证明。因为前生纠缠,所以今生相遇,这是命。而他上辈子杀我,所以这辈子纵使有轩辕箭,但依旧杀不了我,还间接因我而魂飞魄散,这就是运。
正因为明白了这些,所以我对命运这东西,更加看不透了。我笑着点了点头,示意让虎子说。
虎子又向篝火中丢了一根木柴,然后表情凝重的对我说:“十死无生!”
虎子说完这话后,我微微愣了愣,但马上就恢复了正常,无论是表面上,还是内心里。
我不是不信他的话,只是我早就做好了这个准备罢了。不用他说,我比他知道的更多,所以我更加明白其中的凶险。
涉及三界气运,哪一次不是惊涛骇浪?三千六百年前,封神之战卷进去的六道众生数不胜数。封神榜上有名的还算幸运,至少还有三魂存在,只不过失了一切情感。
上不去封神榜的,那些直接魂飞魄散的呢?他们填满了半个苦界,到现在还在反复的凝聚魂魄,然后被怨鬼分食的痛苦中,受着折磨。
这些本源,哪一个在当初不比如今的我们道行高?弱者连卷进封神之战中的资格都没有吧。
虎子见我没说话,他继续自顾自的说道:“鲁班书最后一篇,乃是窃天道,不可能算错的。这不是术,而是拨弄气运,所以我们徐家,只有我一个人修成了。”
“我在那幻象当中,见到你魂飞魄散了。”虎子低声说道。
魂飞魄散么?我应该恐惧,应该害怕,可·····我早就预料到了。
“虎子,能不能帮个忙?”我一边问,一边从兜里掏出一封信递给了他。
虎子并没有接,他将手中的烟头弹进火堆,又抽出一根点燃,问道:“遗书?”
“算是吧。”我点了点头,对他说:“我还有一年,最多不到两年的时间。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怕到时候来不及,到时候能不能······”
没等我说完,虎子笑着问我:“你凭啥觉得你死了,我会没事儿?”
他这话给我问蒙了,我心里有答案,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因为这实在是太复杂了。
首先,我跟宝儿本身就不属于这个世界,甚至我们的灵魂都是拼凑出来的,所以,我们终归是要回到原本的世界当中。
其次,伯邑考如果想彻底复原,必定需要其与的魂魄,而现如今,他的七魄都在我这里。还有就是坟典,这东西是奠定气运的关键,也在我身上,一切其实早已有了答案,只不过我不愿意去想罢了。
虎子见我愣在原地,他伸手接过那封信,对我说:“这信是交给你父母的吧,我可以帮你保管。”
这一晚,再无他话,一盒烟空了,满地都是烟头,天空也开始微微放亮。
虎子拍了拍屁股从地上站了起来,对我说:“我也有些事情要处理,完事儿后我就直接回玄学堂了。我们都抱着必死的心,然后尽量的活着,谁都别留遗憾。”
虎子带着余媚走了,当天上午的火车,没让我跟宝儿送站。
宝儿拿来两个崭新的日记本,将其中一个递给我,说道:“把我们的愿望都写下来,然后用一年的时间,我们一起去完成,好不好?”
我说好,然后在第二天,跟两村的人道别后,与宝儿一起重新踏上旅途。
一路上,我不停的写,把我想去的地方,想做的事,一一写在日记本上。然后每到一个地方,就轻轻的把完成的心愿划去,这感觉真好。
半个月时间,我们已经回到了东北。
望着熟睡的宝儿,我控制不住,打开了属于她的那本,只有第一页上有一行字:
陪在他的身边。
原来,我就是你唯一的愿望吗?
第二天一早,我买了去敦化的车票。这是现在我愿望之外,我师父交代我的最后一件事儿,我打算快点完成,然后接下来的一年,全都为自己和宝儿活着。
到了六鼎山,我找了个快捷酒店,先把行李都放了进去,然后拨通了那个电话。
接电话的人,是我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竟然是何富礼。
电话里,何富礼说要带我去个地方,除此之外,他也约了齐萌萌,问我在哪儿见面。我本来说就在大佛下面见的,但何富礼跟我说,需要出窍,如果我没有恰当地方的话,那就去他那。
我犹豫了半晌,还是跟把酒店的地址告诉了他,然后又给齐萌萌发了个信息,让她带些仙家过来。
挂了电话后,我有些懵逼,不明白我师父为什么让我来找这货。从始至终,我们之间不仅连朋友都算不上,甚至曾一度站在对立面的吧。
挂断电话后,我跟宝儿交代了个大概,跟她说一会儿我可能要出窍。还有些仙家要来,这些仙家都是自己人,让她放心,宝儿也没多问。
不多时,敲门声响起,先到的是齐萌萌。
她见到我的一瞬间,甜甜的叫了声师父,当看到我身后人的时候,她眼光有一瞬间的暗淡,但很快恢复如常,笑着伸出了手,叫了声:“你就是宝儿姐吧,真漂亮。”
我把齐萌萌让进了屋,趁何富礼还没到,我连忙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为啥我要见何富礼。
齐萌萌的仙家们都守在门口没进来,齐萌萌脸上也有些郁闷,一脸厌恶的对我说:“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儿,是我师父让我来的,说跟我的宿命有关。”
宿命?何富礼和齐萌萌都是天人转世,并且据说还是同一天,出生在同一间医院,并且从小住对门,难不成何富礼真的知道齐萌萌前世的事情不成?
“赤前辈回来了?她老人家有没有说,上面现在什么情况?”说不好奇那是假的,她一提赤丰年,我立马控制不住就问出了口。
齐萌萌苦笑一声,对我说:“没,是让鹤姐姐转达的。”
正说话呢,屋中的仙家全都站了起来,将我们三人围在中间,紧接着,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宝儿打开了门,映入眼帘的是何富礼那张大肥脸,他身后跟着那人让我一愣,齐萌萌的眼神也瞬间阴冷了起来。
这人正是敖举,我对他印象很不好。一方面因为齐萌萌说他一直跟在何富礼身边,并且从小就监视齐萌萌的一举一动。
另一方面就是在当初,我给齐萌萌立堂子的时候,这家伙蛊惑我来着。
齐萌萌想要发作,但最终还是忍住了,眼神阴冷的问道:“要带我们去什么地方,现在可以说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何富礼和敖举很反常,我说不出来到底哪里不对,好像是眼神。
敖举的脸上有些纠结,低着头始终不知道在想什么。何富礼的眼神则很惶恐,以前他看齐萌萌都是卑微的爱慕,今天他竟然看都不敢看齐萌萌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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