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民以食为天,食以安为先。如今京师这样的情况,确实让人很是无奈,所以朱祁镇有些疑惑的问“祖母,那为何不开海运呢?前元不就是靠着海运?还有郑和下西洋,跑的如此之远,不可能从天津到松江都跑不了吧?”
太皇太后道“原因有二,一个是倭寇,沿海闹倭寇,这是从太祖开始就有了的,一群群像是苍蝇一样,大队避开,小队劫掠。太祖在时,从江南运往辽东的粮船就被劫掠过。如果派人一路护送,其成本却又比运河高出不少,再一个就是海上风浪极大,极易漂没。”
朱祁镇暗暗回想自己的历史知识,然后对照一下时间线,这才对太皇太后道“祖母,您觉得这些所谓的漂没真的就是损失在海上的?”
“自然不是,我虽然老了,可不是瞎子,岂能看不出这里面的猫腻?但是看出来容易,怎么处理才是真。海上风浪不定,若真有损失,难道要死追不放?百姓本来就视大海为畏途,若再加以苛政,谁来承运?而且海上就这么一船人,想要串供也容易。还有就是小岛众多,随便找个岛屿藏起来,上岸以后随口一句漂没,如何去查?谁又能查明?朝廷处置官员必然是要有证据的,总要能拿出来吧?”
“莫不如,多加些额度,让承运之人多些利润?有了损失从获利之中补充便是。”
“那你如何面对朝中的官员?国朝建立以来,官员薪俸本就不厚,却有小吏借转运之利暴富。这就难以平衡了,而且人性贪婪,今日你给了一寸,明日也许给他一尺都无法填满欲壑,而漕运不同,漕运一直掌握在朝廷手中,也没有那么多的麻烦事了。”
到此,朱祁镇算是明白了一点了,官僚天生讨厌自己无法掌握的东西,不管这个结论对不对,后面有时间验证的。
而海运就是官员无法掌握的,至于漕运,则不同了,运河虽然也是一条河,可是毕竟是内陆,有什么事儿发生了也好处置,跑是跑不了的。可海运就不同了,一旦有事,往海外随便找个地方藏起来,你怎么找?
这一时之间朱祁镇确实有些不知该怎么讲了,而开海运对朱祁镇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一环,可是太祖皇帝开创的大明王朝实在是缺乏海洋基因,他们看来,唐宋时期就已经臻于完善的漕运系统已经相当完善,只要拿来用即可,而海运有太多的麻烦需要去处理了,而海运在元朝的时候也是有成功的案例的。至少是没有海禁的。
而大明,则是因为当年的一些事,和倭寇的原因,以至于有了海禁。不过这些也都容易绕过去,现如今最紧急需要解决的还是河南问题,所以朱祁镇再次问道“那难道要看着河南百姓,嗷嗷待脯吗?”
太皇太后轻笑“当然不是,京城无法调粮,自然可以从其他地方调的。若是没猜错的话,不是清江浦,就是胡广,我估计是清江浦。”
朱祁镇思索了片刻道“可是淮安?”
这就是现代人和古人的区别了,古代的时候清江浦要比淮安有名的多,乃是漕运重要节点,漕运总兵所在地,后世漕运总督府所在地。那里有大量粮仓,等待向北京转运粮食。
太皇太后点头“从清江浦入淮河,能达到河南大部分县区,从那里运输要方便许多,待明年,在用南方的粮食补全就可。”
就在这时,王振匆匆赶来道“知道皇爷您关心河南之事,内阁刚刚呈上来的奏疏,奴婢就给您送来了。”
朱祁镇打开,果然是于谦请粮的折子,上面则是杨士奇的票拟,从清江浦调拨粮食,所有损耗来年补齐,头批二十万担。看到此朱祁镇有些羞赧,感情白操心了。不过唯一值得欣慰的是,锦衣卫的消息,要比内阁快,仅此也足怀欣慰了。
太皇太后看到朱祁镇的窘态,笑着宽慰“你有此心,我已是万分欣慰了。杨士奇三朝老臣,所经历的事情比你要多,朝堂之事交给他是没问题的。”
朱祁镇点头,然后道“是孙儿鲁莽了。”
“去上课吧。”
朱祁镇应下,然后辞别太皇太后向着文华殿赶去。
一路上朱祁镇都在思考着粮食问题,这个问题对于朝廷而言可谓是头等大事,南北方经济失衡,尤其是粮食产量失衡,南方要比北方产量高得多,这就是问题的源头,尤其是北京粮食无法自给,每年都要运四百万担粮食,仅此一项就让朱祁镇内心深感后怕。要知道后世清廷不就是因为英军无意间截断了漕运,这才把《南京条约》给签了。所以粮食安全问题必须重视。不管现如今是漕运也好,海运也罢,其实都提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如今的京城根本无法自给自足,一整个北方,竟然无法养活九边加京师,这实在令人感觉匪夷所思,要知道后世仅一个河南就提供了整个中国将近四成的小麦产量,就是河北也基本能够做到自给自足的。山河四省可以说提供了整个中国八成的小麦,七成的蔬菜,近八成的煤炭和超过一半的钢产量。哪怕现如今是科技不发达的封建社会。可是其潜力就放在这里,如何会没有发掘的余地呢?朱祁镇突然觉得有了目标,却仍是无从下手。
一会儿功夫就到了文华殿,刚一进来就感觉气氛不对,李时勉站在御案之前,一言不发,见到朱祁镇后仍是一丝不苟,行礼如仪。
朱祁镇赶紧上前搀扶,道“先生免礼,今日却是朕错了。”
“错在何处?”
“朕今日不该不来上课”
“非也,陛下之错,乃是失信于人,陛下乃天子,一言一行皆在天下人眼中,怎可朝令夕改?所谓君无戏言,昨日陛下答应了要来上课,可今日却打发了一个太监通知一声,实不是待大臣之道。”
朱祁镇赶紧解释“朕知道错了,昨日朕得到消息,河南赈灾粮食不够了,故此向太皇太后问计,并不是故意耽搁时间。”
听到这里李时勉的脸上竟是有些微的笑意,随即又问了几句。然后便不再纠缠了。
朱祁镇这才松了口气,有些人确实可以用自身的品德和学识塑造金身,这让朱祁镇都有些紧张的。
李时勉难得的多了几句题外话道“陛下有此仁心,实乃天下之福。”
朱祁镇道“朕不清楚天下钱粮之数,闹了笑话了。”
李时勉道“陛下想要知道天下钱粮之数,自当问户部,而欲知天下钱粮的细数,可查看黄册。”
“黄册?”
“太祖时期的鱼鳞图册,将天下赋税,土地,都一一纳入,以此征调差役,征收赋税。每十年重新编撰。”
朱祁镇吃了一惊,这完全是人口普查啊,立即问道“黄册在那里?”
“南京后湖库,可惜的是,自洪武之后黄册就徒具其形了。”
朱祁镇到没有那么悲观,道“不论怎样,看看再说,毕竟如今距离太祖时期,不过是三十多年,不至于一点用处没有,真觉得应该将黄册迁到北京,爱卿以为如何?”
不过想了想还是算了,或者说如今终究有些问题无法说得清了,还是暂罢,等到真正能做主的时候再说吧。
“既然陛下今日来了,那还请接着上课。”
于是朱祁镇再次放下心中所想。
上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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