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有夫人的丫鬟传话说夫人找她。
此时红缨已从外面回来,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她也慌了神,一时也毫无办法,只拿一双杏眼巴巴望着夏亦姝。
这个时候,夏亦姝也无法拿她是问,只能先顾眼前事。
此时虽已到夏末,但天气仍很炎热,待走到正房,夏亦姝面上已沁了薄薄一层汗。
甫一掀开门帘,便闻到一股清凉淡雅的香味,不浓不淡,沁人心脾,令身上累积的燥热散去不少。
听说夫人熏的这香是宫里的亲姑母赏赐,贺府内独此一份。
而她娘家则是京中高门崔家。
崔家是累世簪缨大族,开国至今,已出了好几位朝中大员,如今更是出了位娘娘,更令其门庭显贵。
不过,她虽是一位高门贵女,但并未骄傲自矜,嫁进来后反而兢兢业业,每日孝顺公婆,陪侍小姑,善待老仆,将六房收拾得齐齐整整。
唯一不足的便是夫妻俩的感情似乎太过平淡,毫无新婚夫妇的如胶似漆。
两人在一块时,来来去去就这么几句,你问候一句,我回一句,然后就没有了。
久而久之,自然难以生出亲近。
成婚后,贺明玄也正好领了大理寺的官职,每日忙于公务,有时甚至夜不归宿。
夫妻俩聚少离多,也失了培养感情的最佳时机。
老夫人因此事愁得脸上皱纹都多了两条,平日里也规劝过,但贺明玄嘴上答应了,私下里仍我行我素。
于是眼见新妇落委屈,老夫人也因愧疚对夫人多有关照。
不仅经常给予赏赐助她立威,对贺明玄房中的姬妾也时常派人敲打。
因此即使夫人与贺明玄感情平淡,她的地位也很是稳固。
六夫人崔氏看起来十八九的年纪,面容秀丽,只一身淡青长裙,再无其他装饰。
单单坐在那,便让人觉得气韵悠然,仿若工笔画上的美人动起来了。
此时她正坐在上首,右侧下首站着两位妾侍。
其中一位她昨日便见过,是原主的死对头意娘子,另一位是崔氏的陪嫁丫鬟,被崔氏主动抬了脸,被称为彩娘子。
如今三人视线都落在她身上,令她心内生起了些许紧张。
夏亦姝依着记忆中原主的样子,慢慢走至崔氏跟前,对着她乖顺地行了礼,请了安。
但不想行完礼后,却见崔氏久久不发话。
此时房间里落针可闻,只余杯碟轻微相接发出的脆响。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夏亦姝的心越来越沉。
好在这份静默并未维持太久。
“听说昨日姝娘病了,现在可还好?”
随着这道轻柔的声音响起,室内凝滞的空气似乎也开始流动。
夏亦姝心弦仍紧绷着,面上如常回道,“回夫人,妾如今已好多了。”
“那便好。”
“不过我似乎听人说姝娘是装病,这又是怎么回事?”
崔氏声音仍那般轻柔,但话里藏着的锋利却令夏亦姝心如擂鼓。
夏亦姝轻微咽了口唾沫,搬出腹中早已打好的草稿。
“回夫人,妾确实是在装病。”
话说到此,夏亦姝明显感到头顶视线骤然一利,于是她赶紧接着道,
“不过妾这装病指的是身体上的病,但妾的心里确实有病。”
此话一出,室内气氛又凝滞片刻。
“所以你这是有心病?”
过了半晌,崔氏开口,眼睛盯着她,目光带着审视。
夏亦姝继续道,“是的夫人,妾这几日睡卧不宁,都是因这心病,以致昨日早上一起来人便昏聩憔悴不少,因颜色粗鄙妾不敢来见夫人,遂向外称病。”
“原来是如此......爷才走几日,你这都生出心病来了......”
崔氏轻笑一声,那笑也如声音那般轻柔,却无端令人听出几丝冷意。
不料夏亦姝闻言却抬眸诧异道,“夫人你误会了,妾不是因为思念六爷才得了心病,妾是因为您才生了心病。”
没想到一波三折,最后却听到这个答案。
不仅崔氏面色再次僵滞,就连服侍的丫鬟和坐在两侧看笑话的妾侍都目瞪口呆。
“你说是为了我......为何......是为了我?”
崔氏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下身体泛起的鸡皮疙瘩。
“夫人你又误会了,妾并不是那个意思......”
夏亦姝朝她微微一笑,纯良得如枝头洁白的梨花,
“前段时间,六爷曾无意中对我说起夫人,言语间对夫人似有愧疚之情,于是我趁势在旁说了几句好话,不想六爷接下来却一直沉默,之后没过多久他便走了......六爷走后我便担忧极了,生怕因自身之故坏了六爷和您的感情,所以久而久之便积累了心病......”
夏亦姝说完后,上座之人又是久久不语。
她这可不是胡编乱造的,在原主记忆中,贺明玄确实说过类似的话,但当时虽是随口一叹,可原主听着了,心里便押了醋,在旁阴阳怪气说了些话。
不过贺明玄听了倒没什么反应,之后他也因公事先行离去。
那日原主还因此郁郁不乐好久。
夏亦姝微微抬起眼皮,小心觑了一眼崔氏,见她面色无喜无怒,看不出什么异样,便大着胆子继续道,
“夫人,妾并不是故意装病,实是这心病困扰已久,妾心里也愧疚难当,始终不敢将这事对着夫人讲出来,再加上昨日面色不端,心一混便出了此下策,所以望夫人宽恕妾这一次,妾下次定然不敢再犯!”
这一声落下,又是许久的静谧。
夏亦姝耐心候着,眉眼低垂,面上一派恭顺。
“罢了,此事到此为止。”
最后,这位年轻的夫人只平静地摆了摆手,话中的意思却已明了。
有了崔氏此言,夏亦姝从昨日起就悬着的心终于在此刻放下。
不过,她心里虽轻松了,房中另一人却不轻松了。
夏亦姝走过赵玉意身侧,便见她目光不善盯着自己,整个人如灌了一整瓶醋,隔着老远都能闻到一股酸味。
于是朝她无辜笑了笑, 更惹得她如炸了毛的兔子,恨不得冲过来挠她几爪子。
不过这人终究是纸做的老虎,只上座的人一个视线扫过来,便如老鼠见了猫,顿时偃旗息鼓,安静如鸡。
之后崔氏着重强调了下府内的规矩,此言针对是何人,大家都心知肚明。
但夏亦姝只静静听训,面上一派乖巧,对着身旁刺人的视线视若不见。
然后不过一盏茶时间,崔氏眉眼便露出疲色,只见她随意说了句结束之语,便让众女离开。
哪知正待她们离开之时,外头传来丫鬟的通报声,说三公子来了。
听到三公子,夏亦姝脑海里不由浮起关于他的信息。
三公子叫贺文州,是二房的长子,如今才十五岁。
不过虽是大家公子,他的身世却有点凄惨。
小小年纪便父母双亡,整个二房只他孤苦伶仃一人,且老夫人因他母亲之故对他不甚欢喜。
在这样的环境长大,他的性子也变得沉默寡言,在府里宛如一个隐形人。
不过贺明玄对他倒很亲厚,不仅时常带着他,关心问候也一样不落。
于是有着这样一层关系,六房众人对三公子也如本房之人一般。
如今贺明玄外出办事,三公子按理说呆在书院该是,但他却回来了,还来找崔氏,这就有些奇怪了。
崔氏心下转了几圈,随后令身边丫鬟传他进来。
见三公子来了,夏亦姝三人知趣地加快了离开的速度。
待出了里头,便见一翩翩少年乖顺地站在廊下,见她们出来了,少年也目不斜视,只兀自垂着眸子,一瞬不瞬盯着地上某处。
夏亦姝好奇地用余光觑了一眼廊下少年,只堪堪看清了他侧脸。
但只这一侧脸便可令人称道。
贺府规矩森严,府中姬妾与未婚公子的界限更是泾渭分明。
所以夏亦姝只暗地偷瞧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姿态恭顺地离开了正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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