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年轻,到了我这岁数,你就知道什么是如临深渊。”杨载盯着林霄,有几根白头发的双鬓透着丝沧桑,眼眸迷离,好似见到年轻的自己,声音低沉,“如果想在官场有一番成绩,想要施展胸中抱负,那就必须沉稳如山,一点暗箭一些脏水而已,你还是太着急了。”
“洪明训太过分了,我只是求个明哲保身而已。”林霄低声道,直视杨载的目光,感觉到他身上流露出的强大气势,宛若一座泰山轰然压顶,二十年的经验让林霄没有慌乱紧张,反而露出坦然之色。
“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人袒护洪明训?如果冯书记不插手或者看穿你的意图?那你的生涯很可能提前结束。”杨载慢慢说道,每说一个字都让林霄心中的石头提了一下,“一个不重视团结的干部,相信很少会得到其他人的喜欢,一个被排挤的干部,根本没有”
自己还是太年轻了,根本玩不过这些老油条,自始至终,杨载都清楚自己的想法,甚至在纵容自己。
为什么会给他们讲材料?按照自己的性子,不会这么出风头。
林霄打了个激灵,原来不知不觉生出了傲慢,最年轻的书记联络员,轻松搞掉洪明训,再无威胁,前途无量,这些累加起来让他飘了。
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林霄心中警惕,狠狠掐灭那股萌芽的傲慢。
“书记教导的是。”林霄认真说,顿了顿后,林霄眼神明亮如星,闪烁着坚毅的光芒,“但我绝不会容忍洪明训这个害群之马。”
杨载露出欣慰的笑容,“不卑不亢,知错能改,却又心有所执,你是我见过最优秀的人才。”
“谢谢。”林霄松了口气,总算撑过杨载的考验。
“洪明训就是太自以为是,有点小聪明却没有大智慧。”杨载沉声道,浓厚如岭的眉毛流露出心痛。
林霄微微颔首,神情轻松,其实内心紧张到了极点,他并不确定那抹心痛是真的还是假的,更多可能是给自己看的。
结合洪明训说的话,林霄猜出真相,洪明训以为拦住关于他的举报信,其实杨载早就知道他的龌龊事,提拔只是明升暗降,或者涉及到另一层次的斗争。
从头到尾,林霄都在杨载的算计,或者说是考验。
如果没有渡过,那还能不能做联络员?
林霄冒起鸡皮疙瘩,想到最坏的可能。
从书记办公室走出,林霄感觉后背都是冷汗,嘴角慢慢咧开,哈哈笑了一声。
从这以后,他才真正算是书记的心腹。
太聪明是伤人的剑,而耿直是保护的盾。
所幸他做的很好。
就跟那道荒岛求生题一样答的很好。
……
窗外连绵小雨淅淅沥沥,天地挂上密密麻麻的水帘,宛若进了水帘洞。
一辆中巴车在泥泞山间小路上行驶。
杨载坐在第一排,林霄坐在旁边单人座。
李元白坐在副驾驶。
后面坐着几位局长。
柯巍奕坐在最后一排,旁边是恒开澄。
柯巍奕眼睛直勾勾看着窗外,神游天外。
今天下乡调研项目进展。
杨载举起茶杯轻抿一口,然后放在桌板上,低头翻看项目简介。
“林霄,现在几点了?”
杨载打破寂静。
“书记,正好十点,因为下雨天,道路泥泞有些不好走,比预定的时间迟了半小时。”林霄看了下手表,快速说道。
他知道书记关注的不是时间,而是行程安排。
这次调研行程排的很满,可是天公不作美。
因为下雨,山里都是白蒙蒙一片雾气,可见度很低,本来山路就不好走,现在更难走了。
司机开得比较慢。
如果按照原定的行程,现在已经到了北园镇。
“下面还要走三个点?”杨载翻了下调研方案,随手放在板上。
“是的,行程有点赶。”林霄应道。
后面郑功志撇了撇嘴,眼里露出不满之色。
北园镇那个点是工商局报送。
领导就是随口问个时间,你叽叽歪歪说那么一大堆干嘛。
想刷存在感也不能这么刷。
年轻人就是毛躁,小心拍马屁拍到马腿上。
按你这么说还是我们工商局安排不周,行程太赶了。
郑功志急切想挽回在书记心中的形象,所以特别安排这个点,一定要让书记看到这段时间的努力。
杨载点了点头,林霄斟酌语气,“下个点是北园镇,其实这个点已经看过了。”
郑功志闻言露出笑脸,站起身用手扒在书记椅背上,微微弯腰殷勤道:“书记,北园镇餐饮项目是我们局今年打造的重点项目。北园镇餐饮项目投资一百万,预计在年底前完工……”
郑功志说了三分钟,内容都是北园镇餐饮项目,越说越高兴。
杨载皱了皱眉头,打断郑功志的话,“我知道。有存在什么问题吗?”
“没有。”郑功志赶忙应道。
林霄视线扫过杨载,对郑功志使了个眼色,郑功志好似没有看到,自顾自道:“书记记忆真好,上个月刚看过这项目,上次您对这项目评价很高,我们正在全力攻坚,确保项目尽快落地。”
林霄露出无奈的笑容,斜眼看到杨载转头看向窗外,表情认真,好像在认真倾听,又好像在思索事情。
郑局太着急表现了,怎么听不出书记的潜台词呢。
外面下这么大雨,工地肯定都是泥泞,路不好走。
林霄身子前倾,轻轻拍了下郑功志的肩膀。
郑功志感到不满,狠狠瞪了眼林霄。
我说的正入佳境,没看书记都听入神了,你小子在这里捣什么乱。
赶紧滚一边去。
“这项目预计能够创造100多个就业岗位……”
生怕灵感没了,郑功志加快语速,向书记介绍项目的种种好处。
“下个点是哪里?”
杨载转头看向林霄问道。
“下个点是黑沟乡。”林霄快速看了眼杨载,补充道,“北园镇项目已经很成熟了,没有问题,再看意义不大,我建议直接去黑沟乡,这样可以缩短行程,时间刚刚好。”
郑功志愣了下,随即火冒三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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