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馆被人打砸破坏,“杀人偿命”的血字在医馆门板上触目惊心。
医馆对面的房屋屋顶,师徒两人隐去身形,对医馆的惨状视若无睹。
顾生坐在屋顶,手腕轻扬,玉葫芦里的酒倒进嘴里,些许酒液顺着嘴角流下没入衣领,他用大拇指抹了一把唇角,懒散的话语像是浸透了酒:“你觉得那位病人是怎么死的?”
顾零与顾生背对背,懒得要死的师父跟软了骨头似的靠着她,顾零双手撑着膝盖,背上像是压了一座大山。
顾零稍微挪了一下屁股,回答:“应该是不听医嘱,或者吃错了东西。”
“不对,是别的医馆看咱生意太好,故意整我们。”
顾零思考了一下:“这就是‘嫉妒’吗?”
“差不多吧,你觉得刘老儿是自杀还是他杀?”
刘老儿就是死去的那位病人。
其他医馆搞的事情,那必然是他杀,但是顾生既然问了就说明不是那么简单。
这段时间顾零整日观察其他人,猜测他们的行为动机,这会儿条件反射地开始梳理牵扯进这件事当中的人的人物关系。
人界有官府,百姓不能随意夺取他人性命,医馆这样敏感的地方也不好跟人命扯上关系。
既要给万灵医馆泼脏水,又要把自己从这件事里摘出来,最好的办法就是以利益惑人。
恰好刘老儿家中贫困,他自己身患恶疾,家中还有一大家子人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如果给的钱够多,他确实有可能答应。
“是有预谋的自杀。”顾零道,“但是刘老儿为什么要舍弃自己的性命?那些好处他自己又享受不到。”
“对于这世上的一部分人来说,有很多东西比自己的性命重要。”
为什么会比自己的性命重要呢?死了以后就什么也没有了啊。
“师父也有比性命更重要的东西吗?”
顾生仰头喝了口酒,眯着眼睛看漫无边际的天穹:“有啊。”
“是什么?”
顾生坐直身子,转过身揉了揉小徒弟的头顶,笑的漫不经心:“你以后就知道了。”
“阿零,你知道在人间什么身份最能感受到人情冷暖吗?”
顾零没来得及发问,被无良师父一脚踢下了房顶,只听见一句话:“什么时候想回仙界告诉为师,为师来接你。”
顾零一脸懵地坐在地上,抬头看着空空如也的屋顶,这才反应过来师父好像、大概、也许一个人跑路了。
路人看着坐在路中央的小姑娘,觉得有点奇怪:“诶?这小孩儿刚才就在这儿吗?”
另一人有点不确定:“好像是在这儿,可能没注意。”
“这不是顾大夫身边的小孩儿吗?顾大夫呢?”
“还真是。”
“什么大夫?那就是个害人命的庸医!”
眼看周围人渐渐聚拢,顾零顿觉不妙,爬起来就跑,仗着身形瘦小灵敏,如一只敏捷的猫儿一般窜了出去。
万灵医馆名声太响,出名的是顾生,但是师徒两人形影不离,顾零这个小家伙也有不少人认识。
如今出了事,万灵医馆可谓人人喊打,顾生跑了没事,就是苦了顾零。
本来好好一小姑娘,嘴巴甜一点都能免费混到不少好吃的,现在她一出现就有知情人士出来科普万灵医馆那些事儿,为了防止被人抓住逼问顾生的下落,顾零躲躲藏藏,去了西街。
东西离得远,虽说万灵医馆名声大,但是这里认识顾零的人比较少。
顾生走了,她的头发也不扎起来,发带系在手腕上,衣裳还算整洁干净,看起来像是谁家跑出来的小孩儿。
路过一个烧饼摊,香味勾起了肚子里的馋虫,顾零从怀里拿出织女给她做的小荷包,摸出一个铜板买了个香喷喷热乎乎的烧饼。
低下头嗷呜咬了一口,一道黑影一闪而过,手里的烧饼不见了踪影。
顾零:?
我饼呢?
顾零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儿,她抬头一看,那是个衣衫褴褛的小少年,十一二岁的样子,抢了东西就跑,眨眼不见了踪影。
顾零沉默,手往怀里一摸打算重新买一个烧饼,然而……
?我荷包呢?
顾零再度沉默。
离开师父的第一天,顾零被抢了。
世态炎凉,人心险恶,这么可爱的小姑娘他是怎么下得去手的啊?
顾零仰头看着卖烧饼的伯伯,可怜弱小又无辜。
目睹了一切的伯伯心生不忍,好心送了她一个烧饼,说:“小姑娘,这一片乱的很,钱丢了不要紧,你还是快点回家吧。”
顾零接过烧饼:“谢谢伯伯。”
回家是不可能回家的,顾零还没玩够呢。
而且,顾生说的那句体验人情冷暖,顾零莫名在意,她觉得自己不能回去,起码现在不能。
晚上,顾零身无分文,医馆又回不去,她想了想自己这种情况,她现在应该属于乞丐。
顾小乞丐往偏僻的地方走去,找到一间破庙,里面有不少乞丐,她暗自点头,看来没找错地方。
盯着几十双灼灼的眼睛,顾零走进去在门边坐下,一群乞丐站起来,凶神恶煞地问:“喂!你哪来的?滚回家去!”
“我要在这里睡觉。”
“这里有人了,不准睡,出去!”
乞丐也有家吗?不被允许的外来乞丐不准住?
顾零觉得是这样的,只好站了起来走出去。
破破烂烂的大门被乞丐关上,顾零仰头看天,今晚月明星稀不会下雨,那就随便找块地待着吧。
顾零在破庙门口的大树下把自己团成一团,月华倾洒,微风习习,她似乎又成了不归山的那块黑乎乎的石头。
但,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在不归山的时候她看花开花落,云卷云舒,可是现在她看着月明星稀,芳草萋萋,脑海里竟然想的是师父。
师父现在在做什么呢?喝了酒,跟她一样躺在路边吗?
顾生比她好点,待在万灵宫炼器房捣鼓着刚刚回来的小家伙。
蛋壳模样的系统散发着莹莹微光,悬浮在顾生面前,亲昵地喊他:
“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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