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贺颇为玩味道:“你这不会是要……托孤吧?”
“还没严重到那个地步。”
“那是怕把她忘了?”
“可能性很大。”
“忘了就再认识一次呗,相亲知道吗?”宣贺耸肩,“你对她说——我叫宣郁,你叫什么名字,我们结婚好吗?”
宣郁:“……”
这人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宣贺想了想,说:“哦,你怕你会对她不利。”
宣郁:“不至于。”
“那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我又不敢对你的小菩萨做什么。”
宣郁慢慢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似乎真的很苦恼:“我平时……不是那么好说话。”
宣贺忽然闭上了嘴。
他认真地打量宣郁良久,最后表情深沉地摇了摇头。
宣郁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宣贺便开口:“宣郁,我尝试用十几年也没让你明白你是一个变幻无常、阴晴不定的麻烦家伙,江折雪只用了半个月。”
他对着宣郁露出笑容:“我很期待她成为我弟妹的那天,我想看你会不会在婚礼上宣布改姓江。”
宣贺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揶揄宣郁的机会。
宣郁:“……我现在在思考,找你到底是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宣贺无所谓地耸肩,他走到书桌对面,相当随意地坐在椅子上。
“比起这个,我倒是有一个严肃的问题。”
“你居然还有严肃的问题。”宣郁不咸不淡地刺了他一句。
宣贺这会儿倒是不在意他的态度,脸上又是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情:“假如你真的从来没有见过她呢?假如她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呢?”
宣郁抬眼看他,眼睛漆黑深沉。
宣贺摆出了惯用的谈判姿势。
他十字交叉放在下巴下,眼中的笑五分真五分假:“宣郁,你知道我的意思,假如她以前没见过你,但却准确地在你犯病的时候出现,甚至熟知你的弱点和软肋……”
“我的弟弟,你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你真的会把一个如此大的隐患放在自己身边吗?”
听了这样的话,宣郁陷入沉默。
看着自家弟弟沉默的样子,宣贺眼中的笑意一点一点消失。
他微微皱起眉,似是不解:“你真的喜欢她?我以为你只是把她当成慰籍……你叫她菩萨,难道你会爱上神吗?”
窗外的风在高空肆意地流淌着,明明荷花很远,可宣郁还是闻到了荷花的清香。
宣郁侧头,望着窗外夜色如水。
他知道,他早就知道。
他一直觉得他应该依偎在她身边,他爱她,依恋她,信仰她,就像孩子眷恋母亲,雏鸟依恋巢穴。
可他现在却觉得不够,他不想成为她眼中的孩子,他想陪在她身边,让她的眼睛里有他,最好只有他。
宣郁的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像是在若有所思。
他语调很慢:“无论真相是什么,我和她都不会分开,而且……”
他望向对面的宣贺,嘴角勾起,眼睛是平和到可怕的:“你为什么觉得,我不能爱我的神呢?”
*
江折雪醒来时,宣郁已经坐在她的床边。
见她醒过来,他便递来一杯水,江折雪感觉手脚无力脑子混沌,索性就着他的手抿了几口。
宣郁看着江折雪慢慢喝着水,她垂着长长的睫毛,水浸润了原本干涩的嘴唇,让嘴唇变回原本的绯色。
“折雪。”
“嗯?”
江折雪抬起眼:“怎么了吗?”
宣郁摇了摇头,又伸手捏着她的头发。
江折雪发现他真的很喜欢摆弄自己的头发,好像怎么也玩不腻的样子,就像一只爱玩毛线球的猫。
按往常来说,江折雪肯定直接把他的手打开,可今天的宣郁看着情绪不高,她仔细观察了会儿,发现他眼下有一点淡淡的阴影。
“你怎么了?精神不是很好的样子。”
江折雪撑着脸看他:“最近睡得不好吗?要好好休息哦。”
宣郁只是摇头。
他不说话,江折雪只能自己瞎猜是哪位不长眼的惹领导生气。
想来想去,大概率是宣贺这位人才。
但没办法,这两兄弟的相处方式大概就是在讽刺和斗嘴间见缝插针地撒点亲情。
江折雪习以为常,干脆靠在床边揉眼睛,自顾自醒神。
宣郁默不作声拉过她的手,不让她这么用力地揉自己的眼睛。
他手指轻柔地揉捏着她的手,用这种方法帮她醒神。
瞧瞧,多贴心,要是以后宣郁不当富二代,还能靠按摩发家致富。
江折雪靠在床边,神情欣慰地望着宣郁,莫名有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满足感。
宣郁完全没有察觉到江折雪慈祥的目光,他只是默默按揉着她的手指。
沉默片刻后,他忽然问:“折雪,我们以前见过吗?”
江折雪依然处在刚睡醒的困顿中,她打了个哈欠,说:“当然见过啊。”
宣郁抬眼看着她。
“不是你对郑晚月小姐说的吗?什么第一次见面就像贾宝玉和林黛玉,就差说一句这个妹妹我见过”
她又打了个哈欠,声音含糊道:“我以为你要当贾宝玉——“今日只作远别重逢”。”
听了她的话,宣郁慢慢笑起来。
他拉着江折雪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定定地看着她:“折雪说得对,我们是久别重逢。”
“我们分开太久太久了,所以不能再分开,什么也不能让我们分开。”
江折雪一愣,察觉到宣郁语气中某种执拗的东西。
但宣郁对她露出像往常一样的笑容,那双平和的眼睛静静注视着她,像是要看透她的灵魂。
*
江折雪病好后,宣郁不再拘着她。
他依然花大量时间坐在书房里阅读文献,但江折雪可以在宣家庞大的宅邸里乱逛,而不是一直跟在他的身边。
虽然宣郁让她可以到处乱逛,但宣家实在太大,江折雪时常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迷路。
当然,她并不慌张,只要就地坐下,不出五分钟,宣郁就会发现她丢在了哪个角落,从书房出发来把她领回去。
莫名觉得这像是一种猫抓老鼠的游戏,而且宣郁似乎很感兴趣。
偶尔,她也会放下豪宅探险之旅,溜回书房去看看宣郁。
听着像是在外工作的子女回去探望空巢老人,相同点不多,但宣郁和老人都很开心。
虽说他的开心往往不显山露水,只是嘴角勾起,目光柔和。
宣郁最近又开始看之前厚本文献。
江折雪特意放轻脚步走到他面前。
层层叠叠的绿色植被是最好的屏障,她在其中潜行着,意图给他一个措手不及。
但她也很清楚,宣郁不可能察觉不到有人溜进了他的书房。
江折雪还没有闲到去挑战人类最强大脑。
可她现在站在宣郁面前,他正垂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书的一角,似乎正在沉思。
居然真的没发现?
江折雪不自觉睁大眼,他在想什么?或者他只是在逗她玩?
好一会儿,宣郁才意识到自己面前站着一个人,他微微皱起眉,目光落在面前的江折雪身上。
他盯着她,片刻后才如梦初醒道:“折雪?”
不对劲,一万个不对劲。
江折雪皱起眉,双手撑在桌上,严肃地看着他。
“宣郁,你和我说实话,最近你是不是不太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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