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郁终于明白了江折雪的意思。
她表情冷漠地盯着他,就像她第一次来到宣家那天,头顶是璀璨的水晶吊灯,而她漆黑的眼睛里带着疑惑。
那时,江折雪声音平静地问他:“宣郁,我和你第一次见面,你要我和你一起去死吗?”
他们从来不是平等的,他绞尽脑汁想把最好的东西都给她,本质上和讨好一只喜欢的小猫没有区别。
小猫不高兴可以把东西打翻,但江折雪还要提防着他们某天可能到来的报复。
她不爱他。
毕竟被强行抓来的人不可能爱上绑匪,江折雪又不是斯德哥尔摩。
宣郁的唇色也变得苍白,他闭了闭眼,然后慢慢站起来。
“我知道了。”
他睁开眼,似乎又变回了那个冷静淡漠的青年学者,眼睛是平静漠然的。
而藏在袖子里的指间无可抑制地发颤,宣郁垂下眼,每说一个字,他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发颤:“江小姐,很抱歉打扰你,我尊重你的选择。”
江折雪看着他,最后点了点头。
*
她拿回了自己的手机,在通讯录里翻了翻,最后决定给乔合沁打个电话。
宿舍里其他两个舍友都是外地人,只有乔合沁还住在本市,江折雪考虑着能不能先去她家借住两天。
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先从宣家搬出去。
至于之后是回家还是怎么样,走一步算一步吧,毕竟那些敢对宣郁动手的人听起来实在不是什么好惹的东西。
果然,普通人卷入豪门副本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乔合沁那边答复的倒是很快,她很欢迎江折雪去和她一起住,还问她要不要一起打麻将。
“哎呀,我爸妈都在外地工作,我一个人住老无聊了,”电话那头的乔合沁说,“要是你来,我干脆买一个麻将机放在家里,我叫几个麻将搭子来我家打麻将。”
电话里还有麻将子碰撞的声音,以及热情洋溢的:
“二筒!”
“碰!”
江折雪:“……”
现在的年轻人这么潮流吗?
她和乔合沁又说了几句话就把电话挂了,她可不想耽误乔合沁在麻将桌上大杀四方。
负责来给她送手机的莫管家站在一旁,看起来表情相当沉痛。
这次交谈后,宣郁没再在她面前露面,食物和换洗衣物依然是由柳禾送进来。
看身体健康的柳禾用托盘把叠好的衣服拿进来,江折雪没忍住促狭她一句:“小姑娘,你的病那么快就好了?”
柳禾憋红了脸,最后憋出一句:“看了看我的银行余额,我发现我最大的病是穷。”
听了这话,江折雪深以为然,她感慨地叹了口气,随后又欣慰地想起宣贺许诺给她的一笔巨款。
莫管家怎么也没想到,他费尽心思把江小姐从房间里劝出去,结果直接给劝出宣家。
他愧对宣小少爷,愧对早逝的夫人,愧对宣家的列祖列宗,愧对未来可能出生的小小姐或者小小少爷。
莫管家愁眉苦脸地在心中哀叹,刚挂电话的江折雪转头看他,把已经摁灭屏幕的手机递过去。
“诺,电话打完了。”
“不用不用,江小姐您自己收着就好,这是您的手机。”
莫管家连忙躬身。
一个月前也没见你们说这是我的手机。
江折雪没说出心里的嘲讽,她神情平平地点了点头,直接把手机放回口袋。
“另外,小少爷托我和您商量一件事,”莫管家为难地开口,“小少爷说,您当然可以去朋友家暂住,但还是希望您能每天打一个电话报平安,这是出于……安全的考虑。”
江折雪微微挑起眉,莫管家对上她不置可否的表情,感觉自己额角的冷汗都快要下来。
“好。”良久,她终于开口。
只是每天打个电话报平安,这还在她的可接受范围内,现在的情况的确不是很安全。
莫管家松了口气,躬身离开后去回复他家消沉的小少爷。
*
出乎江折雪的意料,离开这天,乔庭之居然特意来送她。
宣家给她收拾的行李箱足足有五个,江折雪放弃自己扛去乔合沁家的可能,干脆靠在一边看他们忙前忙后。
乔庭之就站在她旁边,手指不紧不慢地拨动着念珠。
“悟山大师,你今天怎么有时间从山上跑下来?”
“阿弥陀佛,江施主要走,小僧自然要来相送,”乔庭之笑眯眯,“小僧与江施主有缘。”
江折雪盯着他,后者笑容不变,依然慢慢拨动着手上的念珠。
于是她耸耸肩:“好吧,随你。”
乔庭之看着莫管家提出第六个行李箱,笑容高深莫测:“江施主,既然您都要离开宣家了,走之前要不要再去看看荷花?”
“荷花?”
“正是,那么漂亮的一片荷花,要不是沾了江施主的光,小僧大概没有机会看到。”
他微微笑着看向她,手上的念珠被一颗一颗拨过。
“那就去呗。”
江折雪实在不想看到客厅泛滥成灾的行李箱,干脆拉着乔庭之转身去书房看荷花。
宣郁这段时间也没再来书房,书房里就只有江折雪和乔庭之。
无论有没有人来,这一片荷花池都繁茂葱郁,在夏日里难得的凉风里,清新得像一个梦。
乔庭之远望着这无边无际的荷花池,微微笑着诵念道:“满载一船秋色,平铺十里湖光。”
江折雪坐在一旁,闻言瞥了他一眼:“现在哪里是秋天?”
乔庭之摇摇头,神情愉悦:“的确不是秋天,但张孝祥的这首《西江月》实在符合此情此景。”
江折雪敷衍地点点头,实在不想和乔庭之讨论诗词歌赋。
乔庭之却像是按了什么开关,仍然在滔滔不绝地说着:“说起这《西江月》,苏轼也有几首很出名的,江小姐你听过吗?”
“没有。”江折雪兴趣缺缺。
“太遗憾了,那几首诗写得很好,很多人会在里面挑字眼来取名。”
乔庭之似乎真的很遗憾。
他手里的念珠也不拨了,就地盘腿坐下默念心经。
江折雪却因为他的话微微挑眉,突然想起来什么。
西江月,西江月。
郑晚江和郑晚月两姐妹名字的最后一个字凑起来就是江月……话说她也姓江,难怪古诗词里江是一个无比常见的意象。
她小声嘟嚷着;“郑晚江的爸妈应该挺喜欢《西江月》的。”
听了她的话,乔庭之睁开眼,微微一笑。
“对了,江施主。”
他望着着一池盛开的夏意,这时竟能听出少年人的清爽明朗:“祝您此行一切顺利,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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