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司墨感觉置身于幻象之中,闻到那奇特又熟悉的花香,听到那绮丽又诡谲的琴声,就这么一直下坠、下坠。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也能感觉体内的灵力迅速消耗,就像是一团虚无缥缈的雾气,就这么看着那些出格的事情发生。
不论是关乎于薄家的颜面,还是他从小所受到的礼数教养的熏陶,像这种乱闯风月之所砸店、擅闯风尘女子闺房之事,他平日里是断不会做的。
可现在的他正以奇特的视角,看着自己的躯体在做这样的事,却迟钝到感受不到一丝的情绪波动。
他的身体在蛛毒的转化下,早就不同以往,解惑草影响了神识,也影响了他的精神、他的心性、甚至于他对情绪的感知。
他原本觉得这样做是值得的。
因为他现在的修为比薄夜深高出了太多;父亲终于会用满意的目光注视着他;长老们把所有的重心放到了培养他身上;就连平日里只宠爱薄夜深的祖父,也终于有了将家主之位传给他的打算……
与之相比,这一年来身体上所承受的痛苦,又算得上什么呢。
可是现在,他却不这么认为了。
他还记得当初在清风明月楼中,在他做出了选择的时候,初月姑娘将解惑草递给他时,所说的那些话:
“薄司墨,这个世界这么大,你确定真的要为了那小小的家主之位束缚一生吗?”
他真的要为了超越薄夜深变成现在这种半人半兽的怪物吗?
“我尊重你的选择,不过你要记住,清风明月楼永远是个可以‘后悔自己的选择,而想要更改选择’的地方。”
他是否已经后悔了呢,他是否真的还有、重新选择的机会吗?
重新选择……突然,一段他小时候被遗忘的记忆,就这么被开启了。
月光之下随风摆动的裙纱——
“紫色的…你、你是这山林精怪吗?”
叮铃作响的银饰与月色交辉——
“这世间男子…都说我们…家女子是……你也这么认为吗?”
紫色的、黑色的、银色的——
“那就来打个赌吧,我会给你种…再次见面,你还会…选择吗?”
什么选择。
那是谁。
那个女孩子,究竟是谁?
花香散去,琴声停止,脑海中的思绪渐渐清晰,薄司墨再次掌握了身体的控制权。
*
当一群孩子们围坐在软榻旁,开始左一句右一句的讨论起薄司墨的身体状况时,花姨早就察觉了他的异常,可能是由巫蛊所致。
敢在这满是奇花异草的落花镇中,以花香与琴声为诱,还能准确无误的将人,引入这属于花家幕后产业的琴阁舞楼。
想来也只有那位早已叛出花家,与邪道魔修为伍的小小姐了。
在与花入引传音入密后,花姨就这么悄然无声的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察觉。
从黎明口中得知薄夜深也来了这落花镇,众人商议,先让人把薄司墨带回学院找医修治疗,剩下的人去找薄夜深汇合。
毕竟天色已晚,还是赶紧回学院要紧,而且明日还有早课。
至于凌霄城的孩童失踪事件,是否与落花镇有关,以及凌家与薄、白两家的事宜,或许要改日再议了。
凌琅明白其中的道理,只说最近几日都会暂住在落花镇内的驿站调查,等他们有时间,随时可以来找他。
想起一旬后便是学院一年一度的结业测试,测试前夕都会有一周调息和整顿的休息时间,正好能赶上花童祭,便约定在那几日与凌家兄妹在落花镇汇合,来调查此次的孩童失踪事件。
定好了时日,薄司韵也与花入引商量好了关于琴阁舞楼的赔偿,众人正要起身离开,没想到薄司墨,却在这时幽幽转醒了。
只是没想到,他醒过来的第一句话,便是询问道:“她是谁?”
“什么她是谁?”
薄司韵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对于自己堂兄的身体状况,还是忍不住上前关心道:“小墨哥,你没事吧,你知道自己刚刚都做了什么吗?”
薄司墨全然没有理会薄司韵的关心,而是自说自话的喊道:“给我下蛊之人,她是谁?”
薄司墨的思绪虽然清晰,但记忆却十分混乱,他觉得自己的记忆肯定是有问题,只是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那段记忆,那段被他遗忘的记忆,那段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的记忆。
听到“下蛊”的时候,凌琅的目光不受控的看向了一旁的花入引:“又是你?”
众人闻声看去,只见花入引带着笑意,并没有因为凌琅的指控,而受到任何的影响,还用着娇柔妩媚的声色,如此说道:
“小凌琅,你可别冤枉我了,虽说巫蛊之术,巫与蛊密不可分,但这薄家大公子中的并非蛊术,而是巫术,你也知道,我对这方面的了解,可能都不如你透彻吧。”
听闻花入引的话,凌琅的面色瞬间难看了几分,就连一直想要降低存在感,至今为止一句话都没说的凌珑,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望向了自己的大哥。
想来应该是很好奇,凌琅为何会钻研巫术吧。
似乎是不想让凌琅太难看,或是凌琅此刻难看的表情,让花入引觉得很受用,所以她倒是提供了更加让人震惊的信息,转移了全部人的注意力:
“不过说起对你用了巫术之人,我倒是有了几分的猜测,说出来也不怕你们笑话,那人或许就是我们花家,早已沦为了邪道的小妹妹,花入岁。”
“花入岁……?岁儿!”
薄司墨和薄司韵无不露出惊讶之色,就连缩在角落里的星月兔也吃惊的立起了前爪,毕竟它一直以为,岁儿只是个普通的路人甲乙丙丁。
不过说起星月兔,自从花入引出现后,它就一直同凌珑一起,在角落里降低存在感。
毕竟有这么多外人在,它本就不便说话,而且花入引当时在收徒大典上,似乎已经识破了它妖兽的身份,还提点了薄夜深几句。
它现在这个时候说话,是嫌当下的事态还不够严重吗?!
而且刚刚也听黎明提起过,薄夜深也一起来了这落花镇,它只想着赶紧找到他。
毕竟不让那孩子待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它无论如何都不太放心。
但当薄司墨和薄司韵将“花入岁”同“岁儿”联系在一起的时候,却没了心思去继续探究薄夜深的下落。
因为它整只兔兔都当场傻掉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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