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的赵东兰有些激动,她开始连声追问秀枝:“文贤婶,你是哪儿人?你爸他住哪儿呀?是赤脚医生还是哪家医院的医生?”赵东兰想着,自己过几天就去找秀枝她爸去,请他给自己治病。
她之所以没直接让筱茉给她治病,当然是因为筱茉年纪小啊,这么个年纪,能看出病症就已经很是稀罕了,还真能指望这孩子给自己治好病啊。
听了赵东兰的问话,秀枝轻轻拽了拽正有些愣神的筱茉,秀枝不知道怎么说自家老爸的详细地址,因为她到现在也没去过郑老先生住的地方。
筱茉回过神来,也犹豫了一下,片刻后就回道:“我外公住在山里,你们要是想找他,可能不是很方便,不过,过段时间,等山上的雪化了,他可能会下山到我们家来……”
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的赵东兰,转头就对吴忠良说了句:“看来,我的病终于有治好的希望了。”
正说着,郁建楠在一旁喊叫了起来:“客车来了,客车来了!”
秀枝和筱茉忙转过身去,果然看到不远处一辆客车正自西向东朝着这边开了过来。
“啊,那东兰啊,我们要先坐车去了,有什么事,等我们回来再说。”秀枝匆忙地提起地上的行李,三个人在公路边站好,等着客车停稳后就能上去。
长条椅上坐着的赵东兰赶紧站了起来,吴忠良一手搀扶着她,也走到了公路边。两口子又跟秀枝道了谢,说等秀枝父亲下山来了,无论如何都要去赵东昌家告知一声,到时,他们一定会上门来看病的。
秀枝一边应着,一边拉着郁建楠和筱茉上了客车,一路朝着县城去了。
吴忠良这对夫妻,原本是怀着沉重与悲痛的心情去奔丧的,结果却因为这半路上的遭遇,突然地就画风突变了,赵东兰连哭都暂时忘记掉了,
剩下的这一半路程里,她心潮澎湃,那喷涌而来思绪纷纷扰扰的,让她怎么压也压不下去,心绪怎么收都收不回来。
“忠良,你说文贤婶他爸,到底能不能治好我的病啊?要是我的病好了,是不是我就能怀上孩子了?”
“东兰,文贤婶他爸都能把这么小的孩子教得这么厉害,你的病他肯定能治好,你别总担心孩子,只要你身体好了就行,孩子没有就领养一个。”
“不行,我说过了,我就想要个自己的孩子,别人家的孩子养不亲的,辛辛苦苦养大了,还是别人家的。”
“行行,都听你的。”向来宠老婆的吴忠良,只能再次妥协。
“那你说,我到时候是不是就能怀上孩子了?”
向来说话谨慎的吴忠良只能说:“等见到文贤婶她爸了,再问问呗,别着急。”
“我哪能不急呀?我们结婚都快八年了,人家背后说的那些闲言碎语,你当我都没听到吗?说我是只不会下蛋的母鸡、占着茅坑不拉屎什么的,这些话,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可即使听到了我也反驳不了,你知道,我这心里有多难过吗?”
“知道,我当然知道啊,都跟你说了,别理这帮八婆!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天天盯着别人家的那点子私事,也不想想自己屁股底下干不干净。我有儿子没儿子跟他们有关系吗?闲吃萝卜淡操心。”
“忠良,那你说,我要是怀的是个女儿呢?”
“儿子、女儿都一样。”
“要是你妈知道了,一定能把她高兴坏了,可惜……”赵东兰说的是吴忠良的母亲,他母亲去年就去世了。
“她老人家地下有知,也一样高兴。”
……
眼看就要到郁李村的村口了,赵东兰还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吴忠良到底比赵东兰要冷静些,他开始提醒赵东兰:“东兰,治病的事咱先不去想,文贤婶的女儿不是说了,她外公要等山上的雪都化了才会下山来,这事不着急,眼下,你娘的丧事要紧。”
之所以吴忠良要说这话,是因为他们这一带有个风俗,作为出嫁女回家奔丧,是要一路哭到娘家灵堂去的,就算做不到一路哭,那到了娘家的村口了,是无论如何都要开始哭的,不然就要遭到有些人的非议,说这女儿不孝顺了。
听了吴忠良的话,赵东兰怔了怔,思绪算是拉回来了,可转眼,她又问:“忠良,你说,这是不是我妈她老人家在保佑我呢?”
吴忠良虽然不太相信这话,不过,在老婆面前,他也只能回答说:“嗯,说不定真是。”
“妈呀啊!妈啊!你怎么~就扔下我~走了呀,啊,妈啊!……”抑扬顿挫的哭唱声瞬间在村道上响起,这回,一旁扶着妻子的吴忠良,都有点傻眼,再也拾不回内心的沉重来了,这,老婆变脸变得也太快了,他完全跟不上她的节奏啊。
这真是,女人心海底针,一不留神无处寻啊。
……
再说去外祖母家拜年的筱茉一行人。他们到了县城后,又继续在车站等从Y县开往L县的客车。
直到下午,三个人才到了L县的县城。母子仨都已经饥肠辘辘了。从车站往外婆家走的时候,看着车站外小吃店门口摆着的一摞油饼,郁建楠终于挪不开步了。一脸期盼地看着秀枝:“妈妈,我快饿死了,走路都没力气了,先买个饼吃吧。”
可秀枝哪舍得呀?伸手拽过郁建楠,嘴里好声好气地哄着:“楠楠,我们快点走,到了外婆家就有好吃的了。”
“不,我已经没力气走路了,我现在就要吃的。”郁建楠奋力挣开秀枝的手,依旧站着不肯挪步。
一旁的筱茉有些傻眼,前世她还真没见过这场面。从前跟着母亲出门,头天就是计划好了的,早上早早起床,填饱肚子,赶着点坐上早班车,到外婆家差不多将近中午,外婆总会先煮上一碗小馄饨,让他们先垫垫肚子。等外婆、外公做好饭菜,他们几个又接着吃。
肚中不饿,眼里不馋,再加上秀枝在家里做的吃食,原本就比别家的要好吃,所以他们家三个孩出门一般都不会嘴馋贪吃,这也一直都是秀枝引以为豪的事。
想来,今天这郁建楠是真的饿慌了?
郁建楠的确是饿慌了,他今天早饭就没好好吃,忙着跟小伙伴出去敲冰溜子去了,那玩意儿去晚了就被别的孩子敲了或自个儿掉了。
他和小伙伴们沿着村道,刚敲完一路的冰溜子回家,还没来得及坐下喘口气,吃点零食,就被秀芝叫上赶客车去了。
这一路从家里到车站走了五里路,到了县城车站,也没东西吃。只能枯燥的在车站等车,从Y县出来都已经过中年了,人家都是吃过中饭才来坐车的,这会都几点了?能不饿吗?
郁建楠早在Y县车站的时候,就已经很不耐烦了,但都被秀枝哄住了,但这会儿他的暴脾气和执拗劲终于爆发了。
他脚一跺,身子一扭,大声喊道:“你不买,我就不走了!”
秀枝在外面是个多要脸面的人呐,就算她内心里再疼儿子,也不允许这儿子在大庭广众之下,为了口吃的,和她闹别扭。
更何况,她这一路忍了又忍,想着正月里头不能打孩子,可是,眼下,旁边过路的人都在朝着他们看,有人还在窃窃私语,这是在笑话她吧?是笑话她孩子贪吃不懂事,还是在笑话她小气抠门,连个饼都不买给孩子吃?
秀枝越想越愤怒,扬起手就是一巴掌甩上了郁建楠的脸。
-_-||夏天给筱茉画了个满头黑线,吐槽了一句:【渥靠!这么猛!伤自尊了。】
筱茉心里一颤,前世的自己,愤怒至极的时候,也曾当街甩过女儿月月一耳光……
果然,父母的言行举止是会给孩子带去严重影响的,自己前世就是被母亲和郁建楠时常打骂,多数时候自卑又懦弱,但内心深处又埋下了暴力的因子,在某些因素的刺激下,就会控制不住。
唉,真希望月月长大了,不会成为第二个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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