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已过,清明渐至,秀枝打发郁建楠和筱茉到山野里剪清明草和鼠儿草,还吩咐兄妹俩若是看到山上的竹笋,也挖点回来,到时用来做清明馃的馅料。
山坡上、田野里,一派气清景明、生机勃勃:桃花红、梨花白、油菜花儿黄,燕子筑了小巢,杜鹃声声啼唱。
筱茉和郁建楠各自分工,她负责到田野里剪清明草和鼠儿草,郁建楠则负责上山挖竹笋。
清明草外形类似于艾草,但与艾草又有点区别,艾草叶大,清明草叶子要细些,且背面也不似艾草那样有一层白绒,味道没有艾草那么辛,也没那么苦涩,但有艾草的清香,专门用来做清明馃;鼠儿草也是用来做清明馃的,但量不需要多,只是掺着用的,增加清明馃的嚼劲与韧性。
不过,按照这里的风俗,用来上坟祭祀祖先用的清明馃,不能掺鼠儿草,只能用清明草。
等所有的材料备齐,秀枝就带着筱茉和郁建楠开始做清明馃,馅料准备了两种,一种是芝麻白糖馅的,另一种是咸馅的,用料就是刚从山上挖回来的竹笋,还有豆腐、五花肉,以及大缸里腌的酸菜,两种馅都是熟馅。
清明馃的皮是用糯米粉和早稻米粉按一定比例兑好的,加入温水和好,揉搓均匀,再入蒸笼里蒸成熟面。
甜馅的清明馃,是用专门的模子压出来的,形状象薄薄的月饼;而咸馅的则不用模具压,用手把皮捏薄了,放入炒制好的馅料,再像捏包子一样,捏出一个个的褶子,团成包子的形状或鞋靶的形状,之所以要做成两种形状,也是为了区分是辣或不辣的。
除此以外,还要捏上两只鹅的形状的,这是为了祭祀时摆在最上面用的。
因为馅和皮都是熟的,几个孩子围在秀枝身边,一边做,一边就开吃。
筱茉是前世就学过的,会做,所以她瞄了秀枝两眼,就自己开始动手了,郁建楠则不太会做,造了两个,极丑,捏一半就直接塞到他自己嘴里了。郁建樟当然是不让他动手的,站在一边,吃就完了。
因为一家人都不怎么喜吃甜食,所以甜的做的不多,但扫墓要用,又不得不做。咸的就做了很多,都够几个孩子吃上好几天了。
“半雨阴阴复半晴”,清明前后的天气,总是阴晴不定,时不时的就要下一场雨。清明馃做好的第二天,趁着上午没雨,一家人就准备上山扫墓。
当然,上山之前,先要准备各色祭品,米饭和酒是不能少的,除此以外,还要炒上一盘青菜、煎一盘豆腐、两盘头天就做好的青明馃,没有整鹅的话,就用一整刀煮熟的猪肉代替,还要带上一把新鲜的蒜,寓意是保佑子孙们聪明会谋算。
接着拿一只箩筐装上酒、炮仗、香烛纸钱,还有酒盅和碗筷,另拿一只提篮,装上准备好的饭菜,拿一根扁担挑着,一家人携老带幼上山。筱茉手上拿一把砍柴刀、郁建楠则背一把锄头,到时要清理坟墓周边的杂草,还要往坟背上添土。
几个人一起先从最上面的太公坟开始祭扫,完毕后再到太爷爷坟上,还有爷爷和大伯的,一路往下走。才祭扫到一半,天上又开始飘起了雨丝,如牛毛、如丝线,虽不大却绵绵密密,湿了人心。此时跑回家去拿雨具又太远了些。几个人只能劝卢氏先下山往回走,剩下的几个人抓紧时间把爷爷和大伯的墓清理、祭拜后,再往家赶。
卢氏多少有些不愿意,但她的小脚,的确拖后腿,最后她就跟着到爷爷坟前站了站,点了一柱香,嘴里喃喃低语了几句,才插了香,拄着拐杖一步步慢慢往山下去了。
这一路祭扫下来,筱茉心里虽说不上沉重,毕竟这些亲人,她一个都没见过。但她却想起自己前世来了,也不知,月月有没有想到,自己曾经最不愿回的故里,却是以这样的一种方式回来了,这算不算是魂归故里。
到家时,中午的饭点都已经过了。秀枝也就不再动手烧菜了,把头天做的清明馃放入蒸笼,再把蒸笼放到锅上,锅里是早上剩下的冷粥,粥煮沸后,蒸笼里的清明馃也热了,一家人喝粥吃清明馃,这一餐就这么打发过去了。
直到清明节这一天,秀枝又再烧上一桌菜,在家里还要再祝祷祭拜一番,这才算是过了清明节。
清明一过,天气渐渐暖和起来,杜鹃花点缀了山坡,像一簇簇的火焰,又如同一片片绚丽的云霞,偶尔还有几丛白色的绣线菊点缀其中,把山峦都变得愈加多姿生动。
生产队里的活更加多了,男队员们下田,女队员上山。明前茶量少,谷雨前茶是这村里最重要的经济来源,“春山谷雨前,并手采芳烟”,秀枝日日早出晚归的在山上摘茶叶。
这时候的山野里,随处都能看到各种猪草,还有野菜。野菜以荠菜和马兰头为多,尤其是马兰头,田埂上,小溪边,到处都是,成片成片的,还有野葱。
筱茉偶尔也会挑一些嫩嫩的荠菜或马兰头出来,让秀枝拌豆腐吃,也会拔点野葱回去,再加点咸菜炒鸡蛋,香气扑鼻,那味道也是绝美。
秀枝每次看到筱茉挑出荠菜和马兰头出来,让她拌豆腐,她都要说上几句:“你怎么连猪吃的也要抢,地里的菜有得你吃,这东西弄起来麻烦,还要为了这个去换豆腐。”
筱茉能怎么说?她又不能跟自家老妈说,这些野菜,在将来都是城里人餐桌上的稀罕物。
至于野葱偶尔尝尝鲜可以,却是不能多吃的,这东西也是一味药,可发汗、散寒、消肿,下气,吃多容易上火。
筱茉一边挖猪草,看到一些春季采挖的草药,觉得能用上的,也随手带上。她之前路过供销社的收购站时,已经去看过那儿都收些什么了,品种并不多,草药都是些这边常见的,比如金银花、野菊花、苍耳子、骨碎补、半夏、铁线藤、百合等等,还有一些动物类的,比如蝉蜕,蝮蛇等。
筱茉看了看这些草药,除了金银花以外,都不是这个季节采收的,而动物类的那几个,蝉蜕到要到七八月份,蛇和蜈蚣、蝎子什么的就算了,她只要想想都觉得全身起鸡皮疙瘩。所以,她随手带上的这些草药,其实都不能卖,只是觉得有可能会用上,就带上一点。
有几天秀枝采茶的山离家近一点,就会带上筱茉一起去,除了帮秀枝摘茶叶以外,也顺带着把茶山上的猪草拔了带回家,可谓是一举两得。
中午筱茉回家吃饭,再往山上返的时候,顺便再帮秀枝把饭带去。
筱茉有一回还在茶山边上看到一大丛金银花,她马上扔下茶叶不摘,去摘金银花去了。
秀枝当然不满,但筱茉说了:“妈妈,那个晒干了可以卖钱,还可以留点自家喝,清热解毒。”
刚想数落筱茉的秀枝,就没再吱声了。
筱茉几乎每次上山回来,总能有一些额外的收获,竹笋自是不必说的,自从山上开始有各种野竹笋开始,家里每天都没断过,其他的如香椿、蕨菜、蒲公英、苦叶菜……筱茉都会弄回家让秀枝做,有时还会告诉秀枝怎么做才好吃。
秀枝都不知道自家女儿那脑子是怎么长的,家里又不缺菜吃,怎么尽吃些她当年没粮食吃时挖的野菜?不过,她当年是连这些野菜都挖不到,最后都只能挖树皮、吃糠了。
她还记得三年自然灾害的时候,找不到吃的,肚子空得难受,就灌水,嘴里都淡出了鸟,她继父让她去溪里捡小石子,洗干净了拿回家,弄一点点油,把石子放锅里炒了,再加盐进去。
然后给他们几个孩子放嘴里嘬个味道,来抵抗那难以忍受的饥饿所带来的空虚感,那时,真恨不得把石头都给咬碎了吞到肚子里去啊。
现在的日子到底是比从前要好很多了,所以再累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把这几个孩子养大了,就好啦。最苦的日子都过过了,现在这点辛苦又算得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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