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清晨,上海圣三一教堂门前,又板板正正躺着三具尸体。
算上之前香港和天津,这已经是六具尸体了,他们是经日军同文书院培养,安插在上海的间谍,只是平头百姓以为死的也是不幸的普通人罢了。
奉天一处王府的温泉别院,一位老人在温泉中起身,温泉内十几名裸身少女上前伺候。老人是东条浪造,日本商会前理事。
老管家上前小声汇报:“欧洲那边向军部催军火项目款,如今军火丢失时,东条明一已在欧洲自裁,藤原大佐为了催这批军火工期,提前一个月汇军款到东条明一处,而今军款不知所踪,军部藤原大佐有口难辩,欲刨腹谢罪,被身边人救下来……
“中国人说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藤原和我现在是一样的感觉啊,四十年,四十年,我以为东条明一……狼崽子就是狼崽子……”
东条浪造从温泉中起身,急火攻心,觉得口内有痰,少女双手做痰盂状,东条浪造却掰开少女的口,直接吐了进去,生理的下意识反应让少女想要呕吐,东条浪造死死按住少女的嘴,用尖利的拐棍给少女扎了个对穿……
鲜血流到温泉池子里,周围人都见怪不怪,镇定的前来收拾。
柴田和信跪坐在奉天一所四合院内,冷汗浸浸,屏风后的老者细细品茶,听戏,明眸皓齿的女子扮演老生,自弹自唱:“先入咸阳为王上,后入咸阳服保在朝纲……”
一折戏毕,恭敬退出,良久,东条浪造说了句:“柴田,这茶不错。”
“老师,您受用的话,我那边……”柴田和信听见东条浪造的话,忙应声。
“不必了,俞家怎么样?”
“学生近一月来仔细查看,俞家似乎并异样。”
“毫无破绽也许就是最大的破绽。”
“谢老师指教。”柴田和信忙应承。
“那两个包裹……”
“您放心,军火和黄金,学生一定查出来,万死不辞!”
“特高课、黑龙会、日本商会,你们谁先……”
“明白,明白,先入咸阳为王上。”柴田和信急忙接话。
东条浪造微微颔首:“好啊,刚刚出去的那个唱戏的姑娘你带走吧,新年礼物。”
“老……老师,这……”
“你会喜欢的,长得有几分像千子。”东条浪造用手帕擦擦手,旁边的老管家推着老者离开。
走在回廊,东条浪造问老管家:“我没看真切,唱戏的小丫头真像千子吗?”
老管家将精致的黑漆描金手炉适时递过去,并为老者盖上貂皮大氅,说:“眉眼有几分像已故的美惠子小姐。”
“呵呵,你总是这样坦诚。听说樱庭昨晚把美惠子的女儿请到丰阳馆了?那孩子叫俞灿?”
“是,清晨又将人送走了,想来只是用俞灿小姐试探俞家。”老管家递过去一张照片,是俞灿下邮轮时的照片。
东条浪造戴上眼镜,并且拿出放大镜仔细瞧,说了句:“这孩子脸型像美惠子,眉眼倒是像极了俞斯末,一股子英气。樱庭子郎昨晚就招待了这个孩子,没有什么后续动作?”
“樱庭副理事将香港袭击所得两箱黄金,送到俞家仓库了!”管家回复。
“招待小孩子吃饭是暗线,以金相试是明线,明线办法有效,就是不太成器!”东条浪造摆摆手。
管家低声问:“是否电话告知樱庭副理事?”
“不用了,中国古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我倒想看看能扳倒东条明一的后生,有多大的火力!樱庭子郎这孩子和东条明一有相似处,都是隐忍不发,这么多年家族里也没见他展露头脚,稍有机会,就能死死咬住,想办法让樱庭子郎知道,除了丢失的军火和下落不明的黄金,东条明一那里还存着一大批天皇陛下喜欢的中国古董,件件都是国宝。”
上海这边众人都在家中守岁,没人报案,也没人巡逻。因为除夕警力本来薄弱,值班且说得上话的人都去火车站拜见财神爷——俞家少爷们了。
初一一早,俞晖让酒店服务人员将早餐带上楼,顺便带回一张报纸,赫然写着《除夕夜上海教堂前三名同文书院师生离奇死亡》,俞曜在客厅轻轻指着这个标题,看向俞昭休息的卧室,又看向俞晖。
俞晖暗暗摇了摇头,事发在公共租界圣玛利亚教堂,指了指手表,意思是时间不对。
俞曜摘下眼镜,眼睛透露出疲惫,俞晖关好门,小声说:“他有同伙?”
“要是一路扒火车,就算是藏在货运厢,也得冻个好歹,你看看他生龙活虎的样子?”俞曜折好报纸,放在茶几上。
俞晖仔细想了想,深深叹口气:“哥,我去试试咱家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少爷!”
俞曜摇了摇头,低声说:“不急,先盯住他,办我们的事。”如果之前的交通线还有其他“转变者”,挖出来,清除掉,如果有靠得住“同伴”,建立联系后,保持静默。
俞昭早就起床了,只是知道长兄和次兄在客厅,昨晚扒火车确实狼狈,怕被教训,磨蹭着不肯出去。
俞晖心知肚明,高声调侃道:“再不出来,一会儿只能饿着肚子挨罚了。”
俞昭闻言,不情不愿出来,低着头,小声叫了一句:“大哥。”等待狂风暴雨。
“受寒了吗?风吹的头还疼吗?”俞曜问了句。
俞昭抬头,双眸清澈,依旧如小男孩一般,摇了摇头。
“我和你二哥出门办事,你再休息休息,晚饭前回家。”
“哥,你们去哪儿?”俞昭问了一句。
“昨天家里仓库有药材被盗了,给长姐打过电话,简单料理一下,今天我和小晖去看看,顺便买点年货。你不许出门,在酒店给我好好待着,回来有话问你!”
俞晖走时嘱咐了宾馆里的自己人,盯着俞昭,看看俞昭会去哪儿。
俞昭目送俞曜和俞晖离开,心里更多的不安,为什么不问问自己为什么扒火车回来。之前听到父亲俞斯益和许芙清商量着和日本商会的合作,自己大吵了一通后,吓得刚刚进门的闹着要点心吃的俞暄大哭,二夫人许如清听见儿子哭,急忙过来阴阳怪气地说:“少爷威风别冲我们,大少爷在满洲名下的产业哪个不是帮忙瞒着大小姐和日本人合作的?”
“你胡说八道!”
“啷个儿胡说八道,不信你问问老爷子。”二夫人抖着手帕,将话头往俞二老爷那里引。
许芙清是俞二老爷秘书,差不多三个月前“照顾”俞灿“病好些”了后回国,此时火上浇油,哄着:“暄暄,别哭了,是哥哥不好,吓到我们了,让哥哥给咱们当大马骑,好不好?”
俞二老爷急忙说:“唉,别闹!阿昭的西裤新做的。”
“我要骑大马,我要骑!”俞暄才六岁,是俞二老爷老来得子,无有不依,骄纵得很。也许是封建想法让他对俞昭这个嫡子,更为看重,说着:“让哥哥看书去,上爹爹这儿来骑大马。”
这一幕俞昭看得心里发堵,一方面不相信兄长会和日本人合作,另一方面想到了小时候,也是过年,自己偷偷带俞灿骑马,当时俞灿就是俞暄这个年纪,两个小人儿怎么能骑马,都摔了下来。
俞灿摔疼了大哭,后来父亲听到仆人禀告急忙抱起自己,怒斥俞灿哭声惊了马,续弦的二夫人许如清也未护着俞灿,只是围着俞昭转,俞灿被训斥睁着大眼睛不敢哭,愣愣看着,气得赶来的长姐俞烨连夜带着俞灿回了苏州寿家——长兄长姐的外祖家。
俞昭本想出门找寿家姐弟——寿绍琛和寿绍瑾,他不知道寿绍琛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和安排要在除夕夜同文书院附近的教堂口杀汉奸和日本间谍,一腔热血的俞昭了解消息后,无条件支持寿家姐弟,实际上他是偷偷乘火车已经到了上海,联系了寿绍琛,没见到人,只见到了梅月和寿绍琛之前混香港和上海黑帮时结义的小兄弟高黑虎,听高黑虎说寿绍瑾也回来了,并且寿家兄妹一直跟踪几位同文书院的教员,大年夜就要一起下手。
俞昭默默帮了两个忙,一是帮梅月和寿绍瑾偷了家里仓库堆积的药材,二是为了让他们方便行动,故意扒教堂附近火车站的火车,和警察起冲突,吸引警力,只是没想到误打误撞,遇上了自家大哥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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