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后,俞烨身子好转,但是消瘦不堪。
金敏贞虽受伤严重,但看起来竟比俞烨好得更快,俞灿笑她是蟑螂转世。
金敏贞一刻不愿闲下来,刚好些帮着俞烨处理财经事务,因曾萱怡带着善湛善思已经先一步到香港俞家别院,华妍也有了空闲跟在金敏贞和俞烨旁边仔细学习财经事务。
俞灿去北平学术交流半月有余,带回来一个医学助手,憨厚的男孩子,叫金敏成,要不是俞灿几次向于汉民确认这个人是金敏贞的弟弟,俞灿真的不相信,即便是叔叔家的弟弟也应该有相似之处,但他们姐弟一丁点儿也不像。
他有着一张圆圆的脸庞,皮肤黝黑,透着健康的红润。眼睛大而明亮,总是带着一种好奇的光芒,仿佛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探索的欲望,嘴角宽厚,总是微抿,话很少。
他问俞灿:“俞老师,为什么选我当助手?”
“你不是勤工俭学吗?我给的工资高,虽然我医术一般,但是咱俩可以一起学习。”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您很厉害了!”
“我是……我成绩不是最好的……为什么选我来上海?”
“我不是要选你来上海,我是要带你去香港玛丽医院,我的导师在那里,你能学到更精湛的医术?”
“所……所以,为什么是我?”他不自信的问。
俞灿叹口气,年龄上,自己实际上只比金敏成大一点点。
当年金长庚让自己当助手时,自己想的是他是不是图俞家财产!这孩子觉得是自己没啥可图。
俞灿答:“你姐姐身体不好,需要照料,我带你去见他,你照顾好她!”
”我从未见过!”要是活洛孩子有这个机会,一定是说“我一定照顾好之类的,这孩子说的是从未见过这位姐姐。”
这份老实也不像金敏贞。
俞灿还记得已经拒绝去北平学术交流的邀请了,因为长姐的身体,也因为家里的乱事,更因为丁汉民给金敏贞诊脉后,几次确认,告诉俞灿:“金小姐,要是再这般劳累,怕是时日不多。”
“胡说!”
“您也是医生,我胡不胡说您也有判断,陈年旧疾暂且不说,外邪侵袭、饮食不节,长期劳累,她时而恶心呕吐、视物模糊,是头部有岩积,西医的话,应该叫肿瘤。”
俞灿早就发现这一点,手术后也用X光照过,但不确定是肿瘤,中医倒是先走一步,没用仪器看出来了。
俞灿点头说:“我知道了!书上说曹操头疾华佗能开颅医治,1881年国外一老爷子也为一例脑脓肿患者行开颅脓肿引流术并成功,逼不得已时我们试试?对了,中医这手艺教教我?”
于汉民笑笑说:“行啊,那可得拜师!”
“我以为你要多少钱呢,拜师有什么,在这儿吗?师傅在上,受我一拜,喝茶吗?我给你泡一杯!”
于汉民被俞灿的风驰电掣拜师吓了一跳,中医拜师入门考察就3-5年,她倒是来个快劲儿。
俞灿递过去茶说:“你别端着啊,我外公家还有前朝太医院的老师傅呢!我都没拜!”
于汉民一副我了解的语气说:“我明白,你拜我为师,是给我面子。话说回来,中医老师傅也不能由着你这般欺负,你不过觉得咱俩同龄好说话而已!”
“看破不说破!”
于汉民掏出两本笔记和药方说:“我师父给我的!如今传给你了,你自己先领悟,以后再见面你提问我来答,我别无所求,只求你用中医治病救人时,别说是我吉氏医脉就行,丢不起这个人……”
俞灿听着他玩笑和挖苦,第一次没回嘴,问:“你要去哪儿?”
“北边!那里缺医少药,需要我!”于汉民看向东北方向。
“你在北边等等我,我能和你一起!”俞灿答。
于汉民没有回答,只是点点头,握手,两人离别,于汉民没说出口的话:也许,也许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三个月后,上海码头,俞烨带着众人低调出行,俞昭和寿绍琛、寿绍璋在码头相送,华妍本打算同俞昭一道去昆明,但俞昭说家中需要有人,俞灿不谙家中事务,善湛善思也在香港,请华妍先去香港。
到了邮轮上,一切安顿妥当,俞灿对长姐俞烨说:“点心吃多了,回邮轮房间上厕所。”
俞烨道她顽皮,允了。
俞灿回客舱,拿起书包换好衣服,转身就走,金敏贞拦在门口!
“你一身小开打扮,要去哪儿?”金敏贞问。
“你怎么起来了?躺回去!”俞灿被这一声吓了一跳。
“俞灿,你得去香港,香港不是保险箱,但更安全,一年时间到了,你也得准备研究生考试,香港玛丽医院有你的导师,前景相当不错!你家人都……你得守着你长姐。”金敏贞说。
俞灿看着金敏贞,没有拌嘴,心平气和拉着她的手说:“敏贞,你漂泊这么久,你得有个家,你得歇歇,我替你工作一会儿,怎么样,你替我当会儿妹妹。”
“阿灿啊,这替不了。”金敏贞苦口婆心。
俞灿说:“妈呀,华妍怎么来了,你告密?”
金敏贞回头看窗外,俞灿的针剂精准扎到金敏贞,俞灿给金敏贞放好说:“谢谢你,对我从不设防,在当妹妹方面,你更适合!”
俞灿转身就走,华妍在窗外静静看,俞灿点点头,挥手告别,俞灿对华妍说过:“你有追求梦想的权利,我也有,救死扶伤是我的天职,也是我的信仰!你在香港培养咱的服装女工,我在这边培养女医生,帮千千万万的女孩子,寻找梦想,给他们追求和选择权利,所以,华妍,你什么都不知道,别拦我!”
船发动了,俞烨没见俞灿,心下突然一惊,想起这段时间小妹日夜缠着自己一同睡觉,想起作业小妹给自己洗脚,说:“长姐,你可不许再受伤,也不可以再累了,我们都长大了,接下来,为长姐遮风挡雨,为俞家开天辟地!”
“说大话也不害臊!”俞烨说着,把小妹落下来的一缕头发别上去。
俞灿想问问长兄,但是又不敢,因为这些天,谁提长姐和谁急,长姐之前从随意不发火的,最近灿灿也战战兢兢。
谁知,俞烨主动提起,说:“一会儿给你长兄留封信,不论怎样,他都是你哥哥。”
俞灿思索问:“寄到和平饭店吗?”
“不用,就放在茶几上就行了,大价钱买下俞公馆,却没人来验房,你大哥啊,这笔钱是给你上学用的!”
“姐姐还气大哥吗?大哥也许……也许有苦衷,也许大哥……”
俞烨看着俞灿眼里带泪,严厉说:“这话不许再说!”
俞灿低头,不语,长姐又恼了。
俞烨小心摸摸俞灿的头,这出戏她得陪大弟唱下去,从那日俞曜在车上跪下,她给了俞曜一巴掌,说儒服学从政,遂为尘事婴那一刻起,就猜到了弟弟也许要走的路。
谁没有理想呢,俞烨年轻时也听过革命党、共产党、爱国社,可她被家族牵绊住,她只能挽救小家,大弟要去做,去救国救民,去救大家,若是年轻十年,还能同他一起,并肩作战。
如今不拖后腿,不成为大弟的软肋,就算是助他一臂之力了。
小妹给长姐擦脚,小心翼翼跪在地上说:“姐姐别生气,灿灿不想让姐姐生气,灿灿想让姐姐开心,灿灿想成为姐姐的骄傲!也想成为俞家的骄傲,姐姐别骂灿灿,也别怪灿灿好吗?”
俞灿以为是刚刚语气吓到了小妹,扶俞灿起来,说:“起来,地上凉,姐姐不气。”
俞灿后退一步,磕头说:“灿灿总是调皮捣蛋,灿灿也想长大帮帮姐姐,可灿灿不懂,灿灿慢慢学,姐姐以后可别一个人忙了,敏贞和华妍都会一些,姐姐,你在灿灿和哥哥们才有家,您以后可别不让灿灿回家。”
这番莫名其妙的话,俞烨以为这段时间家里的变化,吓到了俞灿,忙说不会,熄灯睡觉,幼妹洗漱完,小心翼翼搂着长姐,俞烨轻轻拍着她,说,睡吧。
然而,此时,游轮上俞烨慌了神,小妹,小妹,小妹昨晚说的,小妹是要留下!
轮船已经开动,寿绍璋还在码头目送,俞曜和俞晖藏在人群中,俞烨没穿鞋就跑到甲板上,然而此时朦胧,看不清,只能向寿绍璋招手求助,寿绍璋看不清,只是远远招手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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