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城,方圆五公里内死寂一片,整个区域被紫色的瘴气笼罩。
一支簇拥着金色轿顶的百人军队缓缓而行,在即将进入兰陵城池。
领头的虎贲军将领,百夫长王白石突然举起右拳,整支军队顿时就停了下来。
北离的虎贲军,军队总人数仅仅只有两千规模,可这两千虎贲军却抵得过一支两万规模的军队。
即便是相同人数的双刀叶字营,都不见得占到优势。
两军虎贲军,共有十位百夫长以及两名千夫长,他们无一不是战场上的铁浮屠。
天生无畏,战至终章,经验老道是战场上收割生命的杀神。
可此,这位百夫长却露出从未有过的凝重。
嘎嘎!
伴随一阵刺耳的鸟鸣,上千只黑鸦于城池上飞驰,掠过头顶处时,黑压压一片,整个天地如被黑暗笼罩。
王白石打起了退堂鼓,整个兰陵城不仅城门是关闭的,就连城内的喧嚣都听不见。
军队所过之处的村庄以及城镇,更是空无一人。
常年徘徊在死亡边缘,直觉告诉他,这座城池内有大恐怖存在。
别说他了,就连瑾宣都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不安的味道。
尸体腐烂的味道……
明德帝从轿中缓缓走出,望着这座兰陵死城,眉宇间隐约有死兆之气。
“陛下,此城诡异,方圆五公里有不名瘴气,城外不见人鸟兽活动,城内不闻喧嚣市井之声,还请陛下顾安危,暂时离开这里。”瑾宣垂着脑袋,一脸凝重的道。
见明德帝迟迟不曾回应,只是久久凝望着这座城。
于是,瑾宣又道:“臣认为,此地绝非久留之地!”
百夫长王白石也走上前,赞同瑾宣的建议。
明德帝眉头紧蹙,那城牌匾上,有着几分血迹尚未干涸,鲜红的字体惹人注目。
楚歌!
看到这两个字,明德帝微微愣神,他似乎回想起了什么,眼眸微微闪烁。
自开朝以来,史官的权力和职位都要高于北离护国太师一职,他们的权力在太师之上,并且几乎不受皇帝的约束。
史官可以独立杜撰历史,管理史书,任何人没有权利去干预,这在一定程度上保证了历史事件的真实性记录。
然而,关于史官的转折点是在前朝,也就是太安年间。
先皇继位以后,史官的地位便开始受到限制,史官的任命由皇帝决定,而不是世袭罔替。
也就是前朝开始,史书是由胜利者撰写。
太安年间,曾发生过一起震动朝野的事情,那便是太安帝曾颁布过一起政策,名《清史策》。
此政策大抵内容是,史官不得抹黑污蔑萧氏皇族威严,违者斩立决。
据说这政策颁布后,遭到朝堂半数大臣谏言,可太安帝却力排众议,一锤定音敲定这政策。
结果就是,北离一半以上的史官都遭到砍头之罪,而由他们所撰写的史书,也被一把火烧灭。
明德帝继位后,曾亲自翻阅过这起事件,并找来记载了《清史策》的全部宗卷。
最后终于被他找到有关记载,当年撰写那部分的史官已经被秘密处死。
太安年西楚之地,曾饱受战乱摧残,流民四起盗匪不断。
不仅如此,南诀为争夺北离富壤之地。
对其发动了常达多年的战争,甚至还派出了藏拙多年的杀手锏——玄甲军。
然被北离那时的大都护识破计策,将其逼入至一座城。
然那本史册记载到这里就结束了,后续内容似乎被撕毁过,并重新撰写了一份。
那份记载的是,洛城军将领携万吨火炮,剿灭整支南诀玄甲军,以无伤一兵一卒的战绩传颂整个北离。
可关于那座楚歌的城池记载,却微乎其微,几乎没有描述。
明德帝最关心的便是,那座城池中,是否还有他们北离的百姓。
那不可思议的战绩传回北离后,那时还只不过是普通皇子的萧若瑾便发出质疑声。
奈何最后被太安帝冷化,最后不了了之。
种种疑惑虽塞满整个脑子,萧若瑾却不得不放弃调查。
如今这兰陵城上两个血红的大字,令明德帝心中一阵恍然。
瑾宣顺着陛下的目光抬头望去,眼神满是疑惑。
一块城牌匾有什么好看的?
那红色的两个大字似乎只有明德帝一人见着,甚至连城墙上面的血迹,瑾宣也没看出来。
结合之前种种怪异以及踏进这片土地时,心神就有些不宁。
明德帝知道,这怕是一个针对他萧氏皇族的陷阱。
那么,明知是一个陷阱,他该不该进去呢?
“瑾宣,吩咐下去,准备进城!”
……
天上飘着桃红色的花瓣,赵玉真一个人坐在庭院里,身前是柄插在地上的桃木剑。
“将自己的纯阳真气注入到一柄桃木剑中,只为吃桃子,赵真人这未免太奢侈了。”
一阵风吹过,将赵玉真鬓边的头发吹起。
不知何时,庭院的高墙上,站着一个白衣,满头白发的少年。
赵玉真愣了愣,随即站起来,转过身望去。
只见少年周身萦绕着浓郁真气,仿佛与自然融合在一起,双手负在背后,居高临下俯视他。
“你到达了那传说中的境界了?是什么时候的事情?”精通望气术的赵玉真挑眉道。
他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对方不过逍遥天境。
这才过了多久?
萧若麟从高墙上一跃而下,打了一个响指,一柄飞剑横空出世,剑芒一闪而过。
只见桃树微微晃了晃,两颗成熟的桃子便自然脱落下来。
萧若麟伸出手,两颗硕大的桃子便掉到手中。
他扔了一个给赵玉真,随后一口咬下桃子。
甘甜多水的桃子汁液溢满口腔,令他忍不住发出一声舒畅的叹息。
“催发的桃子也能这么甜,这是什么功夫,要不要教教我?”萧若麟笑眯眯看向赵玉真。
赵玉真也跟着一口咬下,微笑着回应道:“好哇!”
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半晌过后,赵玉真突然开口问道:“你是如何做到的,我竟没有感觉到半丝真气波动。”
他已经无限趋近于那个境界,可即便如此,他依然看不透萧若麟。
望气术能望人修、望人行、望人运,可唯独望不了人心。
他虽被誉为青城山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可现在却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少年……
其天赋要远超于他,至于为什么,光是他们相遇的第一眼就已经见了分晓。
“我照着你的建议去做了,果然没有出问题,没有人死也没有发生天灾海怒。”赵玉真幽幽说道。
“早该如此了,事在人为,所谓的天命,实际不过是无数交织在一起的线发生了错乱,最后造成误解疙瘩,只要解开就好了,没有什么能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萧若麟缓缓回答。
谁能想到,一个十七岁不到的少年,竟对青城山掌教说起了人生大道理来。
但大道至简,至少赵玉真感觉,原本系在他背后的那根线,不知何时已经崩断。
“说吧,你这次找我有何事,总不可能单纯路过,来吃我一个桃子吧?”赵玉真笑了笑。
这少年身上充满了谜团,不过是个屁大点的小鬼,却好像能掌管未来,看破世间一切
这种眼神以及出尘的气质,他只在师父身上看到过。
可最后师父却死在了维护他的道上,死在那天运之中,与道打交道的人,其代价是极其惨重的。
萧若麟改了原本属于他的命,在他看来,这已经违反了道。
那么对方想让他做的事情,就必定是比道还要可怕的事情。
不是他揣测人心,能付出如此代价成全一个陌生人,他赵玉真再心大也不相信。
换句话说,你愿意倾尽所有,抛弃家人以及爱人,用命来给一个陌生人铺路吗?
答案显然,没有人是傻子,赵玉真更不是。
人情总要还的,更何况是这么大的人情。
“你不入神游,依然可能会死。”萧若麟将核随手一扔,淡淡说道。
打破常规,并不能完全剪断赵玉真身后的线。
改变未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萧若麟不知道最后的代价是什么。
为此,他不惜在赵玉真身上做了实验。
因为日后他所改变的,是整个北离王朝,为避免兄弟相残的可能。
那帝位只能是皇兄来坐,他不想琅琊王叔的事情再重蹈覆辙。
无论是七哥萧羽还是二哥萧崇,实际上他都不放心他们其中一位坐上那个位置。
明德帝所走的那一步,将琅琊王推向了无底深渊。
同时也将萧若麟推入深渊之地,陷入死胡同里,陷入两难里。
一边是经历了九世的孤独,所以特别珍惜来之不易的亲情。
一边是遭受背叛的憎恶,不被理解不被接受。
即便如此,他都一直默默承受着,承受着两面折磨。
有时候,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那平平无奇,失去双亲的孤儿。
还是那名垂千古,背负千年骂名,坑杀四十万俘虏的武安君。
“这天下能杀的死我赵玉真的,尽管可以来试试。”赵玉真如沐春风,脸上含着笑。
“真够臭屁的!”萧若麟摇了摇头,轻笑一声:“雷门英雄宴马上开始了,这搅动风云的幕后刽子手,也要出手了。”
说到这里,赵玉真的眼神陡然变得认真起来:“我自然不会忘记,敢伤小仙女一根寒毛的人,我定让他好好体会体会我这无量剑。”
没错,萧若麟将未来李寒衣被暗河以及唐门围攻的事情告诉了赵玉真。
而且还是在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没有拐弯抹角,在对决完之后便传音告诉了对方。
起初赵玉真不相信,直到他和对方打了个赌后。
赵玉真才相信,那能占卜天机,预知未来的事情也许不是假。
而那个赌便是,赵玉真不在那个时机下山,就不会有那所谓的天命。
一个拥有如此实力的人,赵玉真相信对方不会那么无聊,用这种事情来捉弄他。
所以,他照着做了,结果显着。
那系着他的那根天线,在不知不觉与小仙女叙旧时,就已经崩断。
连接他天命的那根弦,已经被斩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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