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岚与董大不欢而散后，竭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去想李渊想做什么。
她知道李渊心神狠戾，却也知道李渊不想让卫娘子不舒服，更何况太过暴戾会让底下人心惶惶，很难服众。
肯定有什么别的原因。
想到自己给主子提的意见，九岚眼神闪了闪。
李渊盛怒来的在九岚意料之中，抽离的却让九岚莫名其妙。
毕竟，若是李渊真想做的事，也不是她三言两语就能劝住的，更不可能同意她后面的话语。
只能说，李渊就是要借她口，清洗世家。
可为何，要多此一举，借她口将事情说出来。屋内不过董大与她，拢共三人。
都是自己人，主子为何……
董大？
九岚脑海中浮现董大的面容，想到他刚刚为了世家与她不欢而散。
脸色慢慢阴沉起来。
……
傍晚，天色像泼了墨般，阴沉沉的。
初春的天气，白日还好，到了晚上，却像穿了一层浸了寒露的外衫，让人从骨子里发冷。
九岚推开李渊议事厅的门，进去。
屋内点着不少的蜡烛，有些明亮。火盆里猩红的炭看着就驱散了些寒意。
九岚先是行礼，后将手中的东西递交到李渊的桌前。
“主子，名单已经拟好。”
递上去的只有薄薄的纸张，那折叠的纸张放置在李渊的桌案前，决定了城池内历经风雨的世家，将要迎来彻底的清洗。
李渊翻开那张纸，上面一连串的人名赫然纸上。
蒋家赫然在最上面，不过紧跟着的，是蒋家的名字。
不是现如今的家主蒋参，也不是曾担任城主之位的蒋世平，而是蒋檑。
那个蒋家的庶子。
那个，曾为了千金，而和霍修文通传消息的蒋檑。
“蒋檑…”
李渊念了第一个名字，随着这名字落下来的，还有其他家族一些从未听过的名字。
这些都是九岚一个一个精挑细选的人物，个别的人并不是很适合家主的位置，可他们却正好能和他们家族的人相抗衡。
“你选的人很很好，就这样办。”
得到李渊的同意，九岚点头，随后又道：“我已经秘密接触过他们，都愿意为我们做事。”
“至于时间……”九岚迟疑的询问道，他们已经将话放出去，让他们在三日后给出一个满意的答复。
“就今晚子时过后。”李渊轻轻的放下手中的纸张，随后用一旁的镇石压在上方。
外面一阵风吹过，明灭烛火间，那些人的名字被压的动弹不得。
满意的答复，可以让这些人给出来。
或许……为了投诚，会给出超出人预期的结果。
九岚走后，李渊手中的书籍一页页翻动。
直到手中最后几页看罢，他才起身，手按上了座椅后挂在墙上的剑。
黑夜中，烛火照在那把剑上，折射出几道寂冷的光芒。
天微微亮的时候，九岚在蒋家找到了正在擦拭剑身的李渊，他脸颊上沾着几滴鲜血，听到动静，侧身看向身后的九岚。
蒙蒙亮的天光中，李渊脸上的几滴血触目惊心，脚下的蒋参与那管家的尸体以及其他的尸体都堆在脚下。
猩红的血迹蜿蜒的流向不知名的地方。
衬的李渊眸子都恍似猩红一片。
九岚心头一跳。
暴君。
她脑海中忽地闪过这一念头。
只一夜之间，城内如日中天的几大世家就已经换了领导人，连带着亲属都无一不被殚尽。
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传令下去，世家愿意出一半的家产用来加固修护城墙，准备招募人丁。”
“还有七娘想做的事情，全力以赴的去做，不得推迟延误。”
“是。”
九岚应道，她知道宜州城从今往后将彻底固若金汤，再不得往日。
回到府上，天才亮。空气中还带着沁人肺腑的凉意。
天色还早，李渊他没有直接去找卫七七，而是吩咐守夜的以溪准备热水。
沐浴出来的时候，日出东方，整个小院都朦胧在暖光中。
下人们井然有序的开始清扫院子，见他没有意愿想进屋子里，以溪让人搬来座椅以及披风。
李渊就坐在院子门口静静的等待日出。
大概辰时的时候，以溪准备给卫七七洗漱的东西。
屋子里很快传来低声的说话声，他听见卫七七有些轻微拖沓的声音，胸口微热。
等水声、说话声都结束的时候，李渊听见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门倏地被拉开，卫七七往前几步看正端坐在椅子上的人。
一身黑色宽袖长摆的衣衫，不知名材料做出来的腰带扣紧，露出劲瘦的腰身，连带着发髻都束起来不再是马尾。
虽不是发冠，却有一把玉簪挽在其中，让李渊整个人平添几分贵气。
“这么早过来，可是有事情？”
李渊微仰头看向卫七七，卫七七已经走至他跟前，挡住了刚照在他身上的暖阳。
她像是从光中走出来的。
“处理了一些碍事的人，从今往后，身边除了我派给你的两个人外，不用再带那么多人。”
李渊微仰头解释，下颌线暴露在卫七七眼中。他棱角过分分明，这些日子瞧着瘦了些。
“这宜州城内，你随意走动。”
这话让卫七七眼神微动。之前宜州城内，她只要出门，明里暗里都能感觉到有很多人在盯着她。
有的是保护，有的是恶意。
如今李渊能说得出这种话，就代表着宜州城已经彻底的安全。
从今往后，宜州就是归属地。
她之前嫌麻烦，劳累那些人跟着她，所以很少出门，如今李渊既然说安全，她倒是可以动一动。
只是……
“世家呢？”
卫七七不知道自己是用什么目光看向李渊，但流露出来的总归不是什么好情绪。
“除了领头羊和他们的亲信，其他人我一个都没动。”
得了李渊的话，卫七七心下一松，从前一直得到保障是一回事，相信他是一回事，可心底隐隐不安也的确是事实。
第六感总是告诉她，李渊以后并不是什么好人，甚至可能是个恶人。
可李渊到底是她养出来的，她的信任并不会崩塌。
只是为何她总是觉得李渊并不是什么好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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