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元一十七年隆冬,公主沈余娇降生。
全大琼几乎无人不知,无论是圣上沈文昭还是太子沈书白,父子二人皆对这新降生的小公主喜爱有加。圣上更因自己老来得女,而视女儿为掌上明珠,故取“沈余娇”之名,其间满是真切爱意。
我自然将他们父子二人对她的一切关照与怜惜瞧在眼里。
九年来,他们二人虽说宠爱,却又张弛有度。懂得亲自教她道德仁义,又陪着她学诗词歌赋,嫂嫂更带着她学琴棋书画、习舞练武,这般退却高门身份之后平平淡淡的家庭生活,实在羡煞宫中众人。她悟性高、又颇有禀赋,三五年下来,不知不觉间倒成了宫中一众孩童里最出众的那个。
之于此,我一直相信她的人生能够过得比我更好。
她骨子里藏着一种倔强,这种倔强并非承于她的母父与兄长,是独属于她自己的、从幼时便从眸子里透出来的倔强。随着她的成长,早早博学众长的她便愈发清楚,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只是我没有想到,未来的她竟会真的为她的夙愿执着一辈子。
在我暗中联系聂擎渊将迟儿带回庆州之后,我便没再见过琛儿和迟儿。纵使后来我同他在宫宴上再相见,亦是不约而同地装作素不相识的模样,只尴尬地互相行礼致意,再擦肩而过。他远远望向我的那双凤眼里总是藏着复杂的情绪,
宫中众人似乎都已忘了我同他之间的纠缠,但表哥的隐忧却越来越大。
我不知他是否已经知晓琛儿和迟儿的存在,不过近年来辽与北戎又有意图进犯大琼国境的意思,聂擎渊得了表哥的御旨,加紧训练了更多将士以镇守北疆。但聂擎渊职位重要,又手握兵权、势力强悍,难免功高震主,朝堂之上也或多或少传起了聂擎渊意欲谋反的风声。
“聂擎渊毕竟是汉辽通亲,他同辽国之间究竟是怎样的关系,我们查不清楚。”
御书房里,表哥坐在我对面,扶额面露痛苦之色。
“聂擎渊自幼生于庆州,身边往来外邦之人众多。加上辽国与北戎皆不愿透漏人口信息,故而其身世背景复杂,我们无法查出太多,只能就此作罢。”坐在他身旁的嫂嫂叹了口气,“父亲辞去御史中丞告老还乡也已十年有余,如今朝中各部人员变动极大,御史台的事,我们也已经难以插手了。”
表哥和嫂嫂带着担忧的查探,在聂擎渊眼中,只会是用来掩盖懦弱与恐惧的愚蠢行为。他的孤高自傲,已近乎藐视天下一切。
我不知朝堂之事,只隐约有所耳闻,聂擎渊斥大量银两收买的人员已经渗透进大琼当朝中央,至于具体有哪些人,或许也在他的安排下隐藏得极深,外人根本无法察觉。而御史台中是否有监守自盗者,更是无解的谜团。
但后来,或许是表哥和嫂嫂不忍我再因提及聂擎渊的名字而令我为旧事而伤感,又或许是纯粹不愿让我担忧国事,有关于聂擎渊的一切,我便再难从他们二人口中听见分毫。只是偶尔从与太子的交谈中听来些皮毛,却也没甚用处。
而小公主沈余娇,在后来也成了我深宫之中的好朋友。
小公主毕竟年幼,总是爱赖在哥哥怀里。我同太子对弈,她便坐在他怀中歪着脑袋瞧着。有时小小的发髻碰触到太子的鼻尖,逗弄得他发痒,我便趁着他哄妹妹的功夫,悄悄对棋局做点手脚。
“小姑姑坏!小姑姑动了棋!”她忽然嚷出声来。
太子沈书白作讶异状,低头看着她:“阿娇眼睛可真尖!竟被你瞧见了小姑姑的伎俩。”
我们三人便相视而笑。这样抛却了一切烦恼的闲暇时光,的确叫人愉悦而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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