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不少家境殷实的人家,他们有马车、牛车、骡车拉着,边上还跟着丫环仆人和拿刀的护卫,全是举家、举族迁徙南下。
极少数是形单影只、孑然一身的。
林亦楠的眼睛很快在人流中锁定一个贼眉鼠眼的身影,他悄悄跟在一家三口身后,目光死死粘在女人背后的大包袱上,垂在身侧的手几次抬起又放下。
这人一看就是个不老实的。
男人用布带在后背绑着一个两三岁的小娃娃,弯腰推着一辆板车艰难的在泥地上行走着。
小娃娃长得玉雪可爱,在啃着自己的手,好奇的四处张望,她扭头看向林亦楠所在方向。
林亦楠一眼被那双澄澈干净,像乌黑发亮的葡萄的大眼睛吸引住。
她的心倏地一软,从马背上下来,把缰绳交给千舞。
人来人往,千舞想下马跟着。
“姑娘,你上哪儿去?”
林亦楠摁住她,“去办点事,你乖乖等我回来。”
她迅速穿过人流,来到小偷身旁,把他正往包袱伸的手拉住,用力一扭。
“啊!”小偷顿时惨叫出声。
那对夫妇转过身,看见一个长得好看的姑娘,把一个年轻男子的手掌扭得变形。
“放开我!你干什么?”
男人瞥见妇人背后的包袱口已经松开,这才回过神来。
“多谢姑娘相助!”
林亦楠人颔首,眼睛扫向他背上的小娃娃,那小娃娃见她把小偷扭得嗷嗷叫,以为别人在跟她玩,开心的咯咯咯笑着,拉丝的口水晕湿了男人背上大片衣服。
这清脆悦耳的笑声,让她坚硬冰冷的心软了下来,不免多嘴两句,“人多,请照看好自己的行李物品和孩子。”
小偷年岁不大,身体单薄,林亦楠将人拖回自家队伍中。
她眸光冰冷,与刚才判若两人。
林亦桁和林铄见她拖着个人回,握刀围上来。
“阿楠,发生何事?”
“抓了个小偷。”林亦楠轻描淡写
小偷有些发悚,不知她要干什么,“我什么都没拿。”
“回答我的问题,我就放了你。”林亦楠拖着他跟队伍走。
“什么问题,我一定如实禀告。”小偷拍着胸.脯道。
林亦楠道,“这些流民都是从哪儿来的?”
小偷下意识翻了个白眼,梗着脖子道,“鬼知道他们从哪来。”
“嗯?”
林亦楠冷眼瞧着他,显然对他的敷衍不满意,不自觉收紧手中的力度。
“唉呀,疼,疼!我说,杂胡联军攻破雍州,屠城三天,临近各地的官员早携家眷逃了,民众得了消息更是举家南下。”
林铄和林亦桁闻言大惊失色,“雍州、邑城都破了。”
小偷趁三人沉思,眼睛滴溜溜地打量着马车上的东西。
林亦楠把剑柄抵在他脖子,冰凉的触感,让小偷不敢再胡乱张望。
“一路上,你可探听到有关上京的消息?”
小偷警惕地瞥了眼周围,压低声音道,“我听说,皇上带着一些妃子和官员离开了上京,说上京离胡人太近,有朝臣建议皇上迁都。”
林亦楠有些不可置信,她到底穿越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国家。
国都快亡了,皇帝还想迁都,也真是够奇葩的。
林亦楠松开手,从怀里掏出一个早上没吃的野菜饼子塞给他,朝小偷挥了挥,“给,你可以走了。”
小偷看看手里的饼子,又看看走远的林亦楠他们,周围许多人眼冒绿光盯着他手里的饼。
他毫不犹豫一把塞进嘴里,怕嚼太慢被人从嘴里抢了去,都没怎么嚼,就抻着脖子吞进肚里,身体总算有了些许暖意。
骑在马上的云漠怕林家村人掉队,不时回头看。
当他看到林亦楠下马制止一个试图偷盗的小贼,看向男人背后的婴孩满目柔情,一时愣在原地。
好像只有面对孩子时,她才会放下戒备,整个人柔和下来。
云漠干脆停在原地。
等林亦桁他们走近时,他问道,“刚才怎么了?”
他问的是林亦桁,眼睛却看向林亦楠。
林亦桁把刚才小偷的话转述给他听,云漠似是想到什么,二话不说调转马头,快步朝队伍前面跑去。
不多时,林亦楠就发现,有五六个云家暗卫换下统一的服装,穿着破烂的衣服从队伍中走出来,融入到逃难的人流中。
官道上的普通流民走走停停,凡是田间地头,山林路边,刚冒出的一点绿意,不管会不会吃死人,只要发现,就会有人一窝蜂的冲上去哄抢,他们甚至为了一颗手指长的野菜大打出手。
没有人上去劝架,大家都疲惫而麻木的不断往前走,像个没有感情的走路机器人。
太阳西斜,天色逐渐暗下来。
官道两边坐满了停下来休息的流民,有些人捡了树枝生起火堆,有些干脆往地上一躺,也不管明天能不能起来。
更多人想的是起不来最好,要是起来了还得继续遭罪。
云家暗卫找了处平坦的荒地让众人休息,这里离官道稍微有些远。
林亦楠从马背上卸下两捆干柴,这是赶路的时候,她看到有人捡,便让千夏姐妹边走边捡。
生起火,林铄就搭好了一顶小帐篷,夜凉孩子体弱,得让他们睡帐篷里才不生病。
林远志急匆匆来找林亦桁,“桁哥,有几十个流民跟着咱们在这边扎营,他们总是盯着我们村看,还时不时凑到一起商量着什么,我怕他们晚上使坏。”
“那晚上可要警醒些。走,我和你去与云二公子告知一声。”
林亦楠拿起剑朝流民聚集的地方走去,也许见这边火光比较多,陆续有不少拖家带口的流民摸黑到这边来歇息。
往回走的时候,云漠正带人在营地巡逻。
有了云漠等人的震慑,那些起歪心思的流匪,一时半会还不敢打林家村人的主意。
尽管如此,半夜还是出事了。
正当林亦楠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一声尖叫划破寂静的夜空,接着流匪骂骂咧咧,远处传来刀子割破皮肉、有人被捂嘴仍喊救命的声音。
是流匪动手了,她翻身起来,抱着刀站在火堆前。
空气中泥土混着浓重的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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