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掩盖下,东关的关门开了,数十艘小船鱼贯而出。
当头一艘船上,站着一个看着有些矮壮的汉子,其实这汉子一点都不矮,七尺有余。
但因为看起来过于敦实,因此显得并不高大。
这汉子名叫俞平海,官拜建威中郎将,是水师大都督吕钦的心腹爱将,本名俞通源。因为这名字犯了大唐皇帝李源的晦,因此改名叫俞平海。
数有战功,还受过李元徽的亲自嘉奖,赐其百炼宝刀。
这次受吕钦之命,夜袭朱浚大营,俞平海率三百士卒乘二十余艘小船出东关水寨,行约数里之后登岸。
此时,朱浚大营除了巡夜和值守的士卒,全都呼呼大睡。俞平海命人搬开了营门前的鹿角,随后点燃火把,一手持刀一手持火把冲入魏军营中。
一边引燃魏军帐篷,一边持刀砍杀魏军士卒。
唐军的突然袭击,让魏军大营内去全都陷入惊慌之中,加上夜间缺乏有效的组织,俞平海率手下精锐大肆纵火烧杀,引得魏军士卒自相践踏。
魏军主将右将军朱俊醒来之后才,迅速披挂,带着亲卫四处弹压,直到天命才恢复秩序。
但此时唐军早就没影了。
魏军被杀者只有百余人,但是自相践踏死伤者却近千众。
朱浚当即命人斩了值夜的校尉和军士数十人,随后看到军中士气低迷,只能跟楚王曹成请示退兵。
曹成这边看着濡须坞也是焦头烂额,在朱浚派人来请命之后,也是会集诸将,见众人皆无战心,只能无奈道:“罢了罢了.”
濡须城外魏军陆续退兵,吕钦乘势率水军出击追击,在濡须口与魏军水战,俘获其战船数十艘。
不过右将军朱浚又率船队返身作战,击退了唐军追兵,这才让魏军大队得以全师而退。
濡须口死伤万余,无功而返,丢弃了大批的军资。
历阳这里,魏军在攻打城池而造成的损耗更大,但苗先云还是坚持继续攻城,陆恭仁劝他用辎重车辆结阵在历阳之北,以阻挡唐军援兵。
苗先云又一次忽略了正确意见,而唐军骑兵从奔涌而来之际,魏军还在组织队伍攻城。
傅惟学率领一千骑兵,连续行军二十余日,就为了给魏军一个惊喜。
虽然只有一千骑兵,但在战场上所能造成的声势,却足以让历阳城下的十万魏军为之胆寒。
老兵回忆起了濡须口、东关外,北人铁骑的势若奔雷。
新兵则被这种席卷而来的黑色浪潮所震撼到了,数千支马蹄踏地声非常的有节奏的律动,几乎让人心都不会跳了。
傅惟学手持长枪,一马当先,隶属于帐下亲军、骁果军、神武军以及左威卫的一千骑兵,都是参加过大战的精锐,这次跟随傅惟学南下,原本还都不信服这个陌生的主将,但这一路上,却都被傅惟学的高超武艺和骑射给折服了,此刻他们紧紧排着骑兵冲刺的队形,跟在主将之后纵马而行。
唐军骑队在历阳城前面画出了了一条曲线,直接掠过了列阵整齐的魏军队伍,而是找准缝隙,直接攻击原本在攻城的魏军。
骑队笔直向前突袭,来自北方的骑兵用刀砍,用枪刺,或是纵马践踏,而奔驰的战马撞上人体,随即传出骨骼破裂的声音,刀枪尽情挥砍戳刺,给魏军的零散步军造成可怕的伤亡,瞬间血肉飞溅,惨叫连绵。
魏军对此,却没什么办法,只能看着唐军的骑兵肆虐,苗先云只能下令大队燕军尽快退入营垒。
因为唐军这就完全是欺负魏军没有骑兵,即便之前为了戒备突袭的步阵再严密,也不敢贸然移动过去阻拦。因为步阵只要溃散,在骑队面前就是待宰羔羊。
而攻城士卒,并没有结阵,因此面对唐军骑兵一触即溃,无法组织起任何的抵抗,毫无阵型可言,只能四散而逃。
唐军骑兵肆意的冲杀、践踏魏军,并且还驱赶着魏军士兵去冲击自己人的大营,给魏军造成了极大的麻烦,伤亡惨重。
左将军陆恭仁见状,及时命令封闭营门,并且朝着溃兵放箭,这才让己方的营垒没有被自己人的溃兵给冲开。
而营垒外面的魏军还有上万众,或被杀,或被俘。丢弃了不少的军械,许多士卒惊慌之下将甲胄脱下涉水逃上战船。
甚至还有不少魏军直接就被唐军赶进了大江。
唐军主帅傅惟学在战场上,更是宛若战神,手中长枪抖动,几无一合之敌。
对方的援军赶到,还是以这种骑兵奔袭的方式赶到,这就足够让原本就有些低迷的士气,直接坠落谷底了。
等到濡须口方向退兵的消息传来之后,就更没有什么疑虑了。
原本出发之时志得意满的苗先云,此时已经胆气俱丧,一个月之前初到历阳城下时候的威仪全都不见了,就像是瞬间苍老了十岁一样。
最后苗先云不情不愿,却又无可奈何的作出决定,退兵,以及由左将军陆恭仁、后将军刘长恭暂行都督事。
出发时候的十万大军,回到江南只有七万余人。
这还是唐军主力北上之后!
魏军退兵之后,江北的唐军弹冠相庆,大肆庆祝,并且立即向洛阳传递捷报。
四月的时候,左右武卫三十個折冲府的唐军,和万余豪强部曲,合计四万多人就赶到了洛阳。
嫡系精锐到达,让李元徽着实心里放下一座山。
现在他可以在短时间内,集结一支至少八万人以上的大军,北线的压力大减。
但目前南线的江淮,则就成了被拆了的东墙,开始成为他主要忧虑的地方。
战报送达至李元徽的案前,已经是五月初了,李元徽看完捷报之后,轻轻一笑,而后示意众人传看。
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话是那么说,道理也是那个道理,但打仗这种事,胜负往往就在一线之间,全部都带有运气成分的。
所幸他的运气是真好,又给他说准了,这不就是“料事如神”“庙算无疑”。
一众幕僚和将领也都纷纷赞颂齐王殿下英明神武,并且有识人之明。
李元徽则是坦然受之,担心了两个多月,这段时间即便他心中有疑虑也不敢表露出来。
都是在装的淡定。现在,还算真正的高枕无忧。
为啥说胸若奔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情绪是会传递的,而且越是身居高位的人就越的注重情绪管理。
这点很重要。
如今,李元徽已经不单单是将帅,更是关东六州之地的主事者。
一言一行都会引起巨大的反响,此时正是多事之秋,他所在的中原又处在四战之地,南北皆有强敌。
为了人心安定,他就必须波澜不惊。
不得不装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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