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咬人的事情在苍盛镇卫生院处理了一个多点儿，于大为这才重新开车带着一群人回到沟洼子屯。
因为这件事情搞的车子里的气氛比较压抑，全程都是大姐夫跟大舅哥在说话。
于大为是冷眼旁观不想理他们，韩静凡现在眼睛里都只是自己的好大儿，再者她本身也不爱说，一直都是沉默的状态。
小沐雨表现得却十分坚强，除了被狗咬的时候哭了一阵，之后就再也没有哭。
甚至是反过来安慰起了韩静凡，不想让老妈太担心。
于大为手指头被狗牙扎破了皮，流了点血，包扎一下就没啥事儿了。
但于大为心里还是不得劲儿，主要是在想上辈子自己大儿子咋就跟着自己受了那么多委屈呢。
无形当中每个人都把自己的好大儿看的贼轻，甚至连人家的狗都能随随便便的咬上一口。
这就是当年老姑跟他说过的吗？
“大为，你得好好努力，人都说三十岁之前看父敬子，三十岁以后看子敬父，你爸，我二哥想方设法让你出来多不容易呀，孩子……”
老姑啊，活了两辈子，我才体会到这到底是种什么感觉。
人性啊……呵呵。
咋整，想跟三舅喝酒了。
回到老丈母娘家，于大为惊讶的发现，那条被自己弄死的黄狗已经连毛都吐露完了，由韩老爷子亲自下场处理的。
于大为也是淡淡一笑没说什么，转身回到了屋子里的炕头躺下了。
旁边也没人敢吱声让于大为去干个活儿啥的，所有处理狗肉的活儿，都是大姐夫、大舅哥，还有自己那位老丈人弄的。
至于二哥嘛，老太太一直当宝贝似的看着，也没让他下地干活，他便主动跟几位女士聊了起来，似乎是想听听屯子里最近有什么八卦。
不过于大为却看到，二嫂子有意无意的给二哥使眼色，目光便是朝他这边瞟，不用想也知道，这肯定是有啥事儿求着自己了。
只是二哥自诩为读书人，应该是不好意思开这个口。
“管他呢。”于大为心里琢磨了一句，倒头就睡。
最近也是太累了，刚沾枕头就着了，等到于大为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准备吃饭了。
狗肉做成了狗肉蘸盐，狗肉锅，也是炖狗肉。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家常小菜，韩老爷子特意去弄了点猪肉回来，村东头那家前两天杀猪，韩老爷子买了一条后丘，自己也是馋了，这不年不节的，家家户户还是很少能吃到肉的。
镇子上赶集倒是有卖的，不过在屯子里呆着就没机会去买。
“来来来！酒倒上，这好不容易见于老板一回，可得满上。”大姐夫张罗着先给于大为倒满酒，而后这才依次斟酒，“今天也算是不幸当中的万幸，幸好咬的屁股，你说这狗要是扑上来咬孩子脸上，那以后可就没法见人了。”
“小男孩其实也无所谓，过两年就好了。”大舅哥是个心直口快的，喝了口酒以后顺嘴就搭了一句。
大嫂子坐在旁边剜了他一眼，你以为于沐雨跟你家孩子一样呐，要不是看在亲戚的份儿上，今天于大为兴许都不能跟你善罢甘休。
猫着得了。
要不是在场的人太多，张凤仪还真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其实大哥说的也不错，农村的娃儿吧都皮实，屁股那点伤要不了多久就能好。”大姐夫看了一眼自家这位口无遮拦的大舅哥，看在对方帮自己传递消息的份儿上，赶紧打个圆场，“来来来，喝酒喝酒！”
于大为也没有端着架子，跟大家开始推杯换盏，小孩儿们是单独的一桌。
由大姐夫家的姑娘领着头，然后是韩立志，韩立志的亲妹妹，二哥家的两个孩子，最后是于沐雨。
于沐雨因为被咬了屁股，老太太特意把被子塞到了于沐雨的屁股底下，省得他疼。
平日都是男人一桌女人一桌，小孩一桌的，不过今天因为狗咬人的事情，韩老爷子也没心思把邻里邻居的叫过来。
再者今早大女婿来的时候特意跟他交代了，这次吃饭别叫外人，似乎是有事儿要找于大为说。
韩老爷子也就没有自讨没趣。
酒过三巡，大姐夫刘立国看到于大为脸色通红，微微有些上头了，这才笑呵呵的开口询问：“大为，你知不知道最近镇子一个事儿接着一个事儿。”
“有吗？没太注意。”于大为放下筷子好奇的看了过去。
“唉，你一天忙来忙去的肯定不知道。”大姐夫刘立国给自己点了根烟，“前段时间那个开农机配件的梁宏伟出事儿了，很多人都上他家，把他家给围起来了。”
“哦，这个我知道。”于大为点了点头。
外边的人只知道于大为跟面粉厂的老板关系好，但不知道他跟梁老板关系也不错。
只不过是梁老板自从走了代理商这条路子以后，天天南跑北颠的，回到镇子的次数不多，见到于大为的机会更少。
所以真知道他，梁老板，段大海三人关系极好的人，只有厂子里的一些管理者，以及曾经那些个交情不错的镇上朋友。
“这还只是一件事儿，后来听说梁宏伟都跳河了，不过应该没死成，再后来事情好像也就平息了。”大姐夫说到这儿的时候，目光不经意瞥了于大为一眼，发现对方神色如常。
他忽然感觉可能是自己猜错了。
按照于大为从前的性格，如果真是他帮了梁宏伟，这会儿有自己在这儿抬着，他就应该飘起来了，把这件事情具体怎么帮的细节方方面面都说出来。
但现在这家伙是真的变了，一点诉说的欲望都没有。
难道他听说的都是假消息？不是他跟面粉厂的段老板帮的忙？
他还准备拿这件事儿下套，让他帮帮自己呢，这下可怎么说呢？
“然后呢，姐夫你不说一个事儿接着一个事儿吗？最近芦河镇啥有啥稀奇的事儿？说来听听。”于大为夹了一口凉菜，他反正是无所谓。
生意上的问题刚处理完，此刻正是他最轻松的时候，大姐夫说什么都可以权当下酒菜去听就好了。
“这个……”
大姐夫表情从纠结到犹豫，最后还是坦言说：“其实这两天我们粮库这边也出了点事儿。”
“粮库？粮库能有啥事儿？”于大为坐在炕沿上放下筷子，话虽这么说，但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猜测。
“粮库这两年收益也不太好，官家那边有整改的打算，现在大家都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吃到这碗饭呢。”大姐夫没落的叹了口气，拿起酒杯主动跟于大为碰了一下，随后将杯底的白酒一饮而尽。
“不能吧妹夫，那粮库可是个铁饭碗啊！这咋能说倒闭就倒闭，说裁员就裁员呢？肯定是外边的人造谣吧。”大舅哥听到粮库要裁员甚至是倒闭，率先表达出难以置信。
想想，粮库如果没了，到时候农民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粮食咋整？粮库咋能没呢？大舅哥是一万个不相信这种事情能发生。
“有啥不可能的啊大哥。”大姐夫刘立国放下酒杯开口解释，“现在很多私人开始在各地收粮食，而且收的价格比粮库这边高多了，而且人家收的粮食转手就能卖到啥面粉厂，粮食加工厂去，真要是有钱搞的，基本转手就能赚个大几十万你信不信？”
大舅哥信不信于大为不知道，但于大为自己很信，非常信。
因为当年他也跟着人家合伙收过粮食，不过自己当时脑袋一热，而且也没用自己投多少钱，所以被合伙人玩了一把，说是没赚多少，但对方背地里赚的肯定比自己多多了。
好在于大为的那次投资没赔，只是保了个本。
但仔细想想，上辈子于大为干啥啥赔，唯一一个收粮食没赔钱，这说明什么吗？说明这东西真的赔钱的几率非常小，当然，这也是前期这样，后面随着华夏发展，机械化作物之后，很多东西又有了不一样的变化。
但眼下来看，粮库肯定是要完了。
于大为当初就想到了，粮库要完蛋，只是似乎比上辈子的时间要早一些。
“没想到现在个人都能收粮食了。”大舅哥给刘立国倒了杯酒，二人碰了一下，他听完刘立国的话，整个人心里也是空落落的。
自己本身就是个种地的，以前有老弟跟妹夫在粮库里支持，自己这日子才能是过的顺风顺水，可眼下如果这俩人都不在粮库干了，以后他还能指谁去呢。
原本气氛热烈的饭桌上，忽然平添了几分宁静，渐渐地又生出几分压抑。
坐在炕上的老太太更是眉头紧锁，目光心疼的看着自家二儿子。
当年自己家这个儿子为了能上粮库干活，天天拼命念书，最后考了个中专，又找了个人，再加上刘立国帮忙，这才把他介绍进去。
可这才几年？从处对象到结婚到有两个孩子，满打满算才十一年，粮库就不行了？
“那这是不是都得被辞退呀？”老太太担忧的看向二儿子。
“妈，这还只是个传言，粮库具体怎么整改目前还没有确切的消息呢。”二舅哥开口安慰母亲。
旁边大姐夫却突然平添了一句：“这还咋没确切消息，用不了太长时间，文件就得到咱们粮库，要我说粮库的体制确实该改改了，现在价格一直走高，今年咱们镇上的老面粉厂就没从咱们粮库弄粮食。”
刘立国说出这话的时候，还瞥了于大为一眼。
于大为没吭声，这事儿他只是听段大哥提过一嘴，好像是粮库卖给他们的粮食涨价了，涨的不多但频繁的涨价就很烦人，尤其是从九八年以后，一直涨，最后段大哥烦了，也开始从个人手里收粮食。
不仅价格便宜，而且距离稍远一些品质却格外好的粮食，人家二话不说主动给送过来，根本不需要像粮库似的，得自己开车去拉。
这就是服务的差别。
“大为？我跟你二哥家庭情况你也都知道，每家都是两个孩子，这吃穿用度都得需要钱，粮库那边前些天已经开始给我们降薪了，现在一个月就给五百块钱。”大姐夫目光灼灼的看向于大为，手里的酒杯被他拿起，“以前呢是你姐夫我的不是，不应该跟别人说一些不该说的。”
“毕竟咱们是一家人，这以后还得靠你来帮帮大家。”
刘立国说完见于大为坐在炕沿上，迟迟不举杯子，赶紧朝旁边老二那使了个眼色。
二舅哥韩国风低着头吃着菜，表情犹豫又纠结，他放不下这个脸跟自己的尊严。
虽然他从来没有背后说于大为一些极其恶劣的话，但也当面说过人家，甚至是前两年因为于大为的冷漠，还朝对方撒过火。
如今再一次低三下四的求人家，他做不到。
他本来今天回来就是被姐夫刘立国硬拉着回来的，再有就是自家媳妇儿拼命撺掇。
现在一个月五百块钱也没事儿，大不了去工地搬砖！
想明白了这些，韩国风更加有气节了，看都不看姐夫那边，该吃吃该喝喝。
挨着韩静凡坐着的二嫂子此刻见自家丈夫这么不给力，顿时是坐不住了，赶紧给自己倒了杯白酒，起身朝于大为看去。
丈夫不行，她就得自己顶上，为了两个孩子她也是豁出去了：“妹夫儿，以前确实是我们不对，有啥该说的不该说的你别往心里去。”
“自从你二哥工资降到五百以后，家里买啥东西都得扣扣搜搜，日子过得也挺紧吧，后来我也跟大姐去了饭店里打工，日子将将巴巴还能过得下去。”
二嫂子说到这儿眼圈微红，仿佛随时都要落下眼泪：“可谁知道粮库又突然出了这个事儿，我们家国风以后要是没有粮库的活儿了，你说我们家该咋过呀。”
“老大现在上小学三年级，老二这马上也要上学，镇上的幼儿园这两个孩子都没上过……”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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