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通火分明,地上铺着木红四合如意锦纹地毯,用金银丝缀着羊毛,人踩在上面,细润无声。神兽朱漆高几上开着两盆花团锦簇的海棠,粉白薄瓣轻飘飘的落在毯子上,淡香也随之弥散。
滔滔赤着脚蹲在地上,将那花瓣儿一片片拾起,放在掌心里。她身上的袖袍犹大,松松垮垮的拢着她,使腰身愈显纤瘦。青丝垂肩,遮去了大半的脸,许是因洗过澡,脸上被热气烘得红润润的,甚为娇媚。她攒了满手的落红,就着花盆放入泥土中,用梅花细柄的银勺小心将那花瓣儿埋了。
赵曙掀开帘子立在门边,神思恍惚,失魂落魄。以前觉得她束发的样子就很美,偶见她青丝拦腰,就心动得不能自拔。她发现了他,回过头来,皱眉道:“你怎么来了?”
连蹙眉,也是他喜欢的样子。
方平见赵曙衣衫半湿,忙搁了书,随手从桁架上拿了件外衫,道:“你要在这里睡,孤男寡女,叫人传出去,有辱清誉。”说完,才朝赵曙道:“都淋湿了,快换件衣,免得着寒。”
赵曙推辞道:“不必了。”又望着滔滔,声色俱厉道:“跟我回去,马上。”
滔滔毫无在意,似没听见一般,依旧玩弄着花盘里的泥土。赵曙见她穿着方平的大袖袍子,微微倾斜,就能看见颈下肩骨,凝白腻滑,叫人移不开眼光。
他走到她面前,伸手将她的衣襟整了整,语气柔了几分,道:“父亲呆在家府里的时日本就少,你还要和他闹气。”滔滔急道:“不是我跟他闹,是他跟我闹。”
赵曙道:“怎么回事?”滔滔张牙舞爪的将事情说了,道:“我都说了没去勾栏,他却不肯信。”又落寞道:“若是换做静容,他肯定问都不会问,就信了。”
静容是高父的侍妾之女,那侍妾与高母同日嫁入高府,甚得宠爱,便先有妊娠,生下长女后第二日,暴毙。在滔滔出生之前,静容一直以独女之尊由高父亲自教养。
方平拍了拍滔滔的头,道:“要不要我去跟高大人说,昨天你确实呆在学堂里。”滔滔偏头,朝他笑了笑,道:“你去说没用,他根本不会信,以为我收买了你。”方平又伸手将垂落在她脸颊上的一缕青丝捋至脑后,赵曙瞧着两人亲密无间,心里很不是滋味。
赵曙道:“若你实在不想回家,就跟我去王府。”
滔滔脱口而出,道:“我才不去。”
赵曙问:“为什么?”
滔滔总不好当着方平的面,说起赵曙亲自己的事,只好含糊道:“就是不去。”又伸手拍在方平肩上,大咧笑道:“还是你聪明,搬出来住,没有人管束,想干什么干什么,多自在。”
赵曙不甘心,又道:“那你去住邸店。”
滔滔瞪着大眼,无辜道:“我住在这里挺好,干嘛要白费那银子?”说着就有些不耐烦了,双手将赵曙推出门外,道:“你回你的王府去,我不要你管。”
赵曙气道:“高滔滔,你别任性!”
附录:“邸店”就是旅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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