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元殿内灯火辉明,两架彩绘四龙莲花陶灯立在左右两侧,龙口含着硕大的夜明珠,素烧白胎的灯盘花瓣中间燃着臂粗般的红烛,烛泪垂流,如浅浅的涟漪般,一层层沉积在盘底。
玉姑立在那灯下,脸色苍白不已,恭谨回道:“奴婢不敢,您娘娘如此行事,自然有所原因。只是…”她顿了顿,屈膝跪至地上,终是唤了一声:“二娘子,看在念霜曾救过您的份上,饶她不死罢,仰或是贬为贱婢,或是遣去冷宫,能赖活着也是好的。”
二娘子,是皇后闺阁中的小名,此去经年,已经无人再敢如此唤她。八九岁时,她顽皮,偷偷跑到父亲的围猎场玩,被一只野猪袭击,是念霜奋不顾身替她挡了两蹄子。那一回,念霜脏腑都踢碎了,差点丧命。
皇后想起这些,亦有些动容。她轻轻的叹了口气,道:“为了滔滔,我也是迫不得已。她的性子太娇纵了,又没得城府,日日没规没距惯了,若不给她些教训,让她幡然悔悟,我今后如何能安心仰仗她?她可是要母仪天下之人!”沉默片刻,才无奈道:“命人进来伺候吧。”
玉姑见皇后露出倦容,不好再劝,只好强捱着悲伤,小心张罗。
滔滔几乎一夜没睡,到天亮时,才稍稍闭了眼。虽然她认识念霜才不过半天,甚至连模样儿都未仔细瞧过,可是,她惊恐悲戚的脸却如刀痕般刻在了骨上,怎么擦也擦不掉,除非齐骨砍断。在家府里,也曾见过下人犯错被打死的,可从未像今日这般,令她深感愧疚。
到了早上,玉姑又带了新人上前,依旧是伺候读书笔墨上的事。滔滔再不敢怠慢,洗漱装扮完了,便去大殿给皇后请安。皇后留她用早膳,她只说起迟了,怕让夫子等,就领着宫婢告退往东宫去。
行至角门处,看见熟悉的青袍背影立在廊下,滔滔不由得眼圈一红,低声唤:“十三…”
赵曙转过身,先是一笑,见她神色不对,才问:“怎么了…”话音未落,滔滔已经蹲身下去,埋在臂弯里嘤嘤的哭了起来。
叶如华盖般的古树遮去大半的晨阳,微风嗦过,满耳皆是细碎之声。她的哭声轻轻的,生怕又要惹出祸端。赵曙半跪在她身侧,边拍着她的背,边温声问:“怎么啦?”
滔滔只是哭,她本来忍得极好,装出一副坚忍的样子,可她看见赵曙的那一瞬间,好似所有的委屈、内疚、悲伤、害怕,通通都浮上了心头,眼泪像是止不住似的,滚滚往下淌。
赵曙看着又是着急,又是心疼,上一次见她如此哀伤,还是在老祖母的出殡礼上。他轻抚着她的背,帮她顺气,嘴上劝慰着,像哄小孩子般道:“别哭了,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滔滔连头也未抬,呜咽道:“你个木头疙瘩,讲的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赵曙道:“这个笑话一定好笑,我保证。”顿了顿,又狡黠道:“但是,你要先抬起头来看着我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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