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午膳时候,街上人群熙攘,市肆酒馆皆敞开大门迎客,小贩高声呦呵着揽客,更有杂耍艺人吞火砍刀,无一不有。滔滔兴致斐然的左瞧瞧右望望,从朱钗、绢花、胭脂到糕点、糖葫芦、煎夹子…她买了个遍。平日瞅都不瞅的东西,仿佛全部入了尊眼,看见什么都觉得喜欢,连昨天极难喝的酸梅汤,今儿喝起来,也别有滋味。
好不容易坐在茶馆里歇会脚,赵曙还未来得及喘气,滔滔又喧嚷着要走。赵曙望着桌上堆如小山的东西,道:“你今天发什么疯?我是走不动了,要去你自己去。”
滔滔道:“那谁帮我拿东西呀?”
赵曙抚了抚掌,后头有两个暗卫走了过来,他扬扬脸,道:“扛着这些东西,跟在高娘子后面…”话还没完,滔滔一手狠狠推在他额上,道:“才在宫里当几天官,就敢在我面前摆谱了,是不是?”
两个暗卫见惯不惯,低着头,当做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
滔滔继续道:“就拿这么点东西,还能断了你的腰不成?”
赵曙千年寒冰似的脸,冷笑一声,道:“要不你自己拿着跑十条街试试?”又用手指戳着桌上的东西,道:“这种绢花,连糊窗都嫌差,你会戴?还有这云纹挂朱钗,那么重,你会戴?”他连指了三四样物件,道:“还有这、这、这,质地粗糙,纹样也差,你戴出去就不怕青桐她们笑话你?还有胭脂,平日都不抹,买来做什么?况且,你真要用,府里还能短你的不成?”平日惜字如金,从不肯多话,可对着滔滔儿,连废话也连起篇来。
滔滔犟嘴道:“你管我买着做什么?”
赵曙阴着脸道:“可你花的是我的银子啊!”看着滔滔一脸懵懂的模样,他无语道:“你难道不知道,一路都是我付的钱么?”
滔滔一脚揣在他脚上,翻了个白眼,道:“小气鬼。”
赵曙见她不高兴,就语重心长道:“你若真想要什么,就告诉我,我吩咐底下的人做好了,给你送去,家里做的东西比外头要好。”
她高滔滔倒是很不客气,想也未想,就道:“那好,回去我列个清单送到你府上。”
赵曙点点头,吁了口气,折腾一天,可比泰州救灾还累!又陪着她回高府吃了晚膳,明月高悬时,才回王府。
毕竟只是四个小妾,摆了几桌席,唱了戏,傍晚便散了。赵曙先回院子净了脸,换了衣衫,重新冠了髻,才去王妃屋里请安。懿王也在,用过膳,正歪在凉炕上和王妃闲话。见赵曙进屋,就放了茶盏,让他坐在侧首。
懿王走过场似的问过功课、朝中事务,赵曙都恭谨答了。王妃向来很畏惧懿王,见父子俩见面,却生疏客气得很,也不敢吭声,只在一侧默默伺候茶水。
有丫头进来,伏在王妃耳边轻声禀道:“娘娘,十三殿下院子里的陈娘子来给您请安。”
王妃自然是不见,不过是小儿子的妾室,即便是官家赐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面上的功夫做了,也就够了。私下如何,全凭王妃心情。
不巧懿王听见,倒也未说什么,只朝赵曙道:“虽是妾婢,但也是宫里来的,家里也都有些势力,切不可薄待了她们。”
赵曙忙道:“是。”
懿王又道:“你既有了妾室,又在朝中有了官职,也该自立门户了。朱雀门外有个宅子,是先皇赐的,到时候再从府里拨些银子出来,叫人去拾掇拾掇,你就搬过去吧。”
赵曙恭谨道:“任凭父亲安排。”见懿王面露疲色,便起身道:“儿子还有几页字未写,先行告退。”
懿王头也未抬,道:“去吧。”
说到离府,赵曙有几分兴奋,所有的兄长在外头都有私邸,就他最小,一直住在王府。前几年他也提过,但每次王妃都不同意,硬要多留他在旁陪伴几年。如今他受官家重用,有了妾室,懿王又发了话,王妃是再不敢多说半句的。
前头有两个婢女拿着琉璃风灯照着路,赵曙目不斜视,心里想着明儿要去朱雀门的宅子看看,那里离皇宫虽近,但离高府又远了点。正是思衬间,忽有莺声传来,道:“十三殿下万福。”
赵曙循声望去,见有两人站在暗处,一盏红纱灯笼照在脚下,只能看见鹅黄的裙摆,还不等他问话,前头的婢女已经提灯过去,照在那娘子脸上。
只见似烟似柳的黛眉,微微垂帘的眼眸,鼻尖俏丽,唇角含笑。虽是站在昏暗处,但清粼粼的眼珠子映着灯光,闪闪发亮。
赵曙问:“你是谁?”
那娘子上前两步,福身道:“妾婢陈氏。”赵曙心下明了,知道是官家赏的四个秀女之一,就虚扶了扶,道:“你在此处做什么?”
陈氏不急不缓道:“妾婢想给王妃娘娘请安,娘娘有事在身,就令妾先回去。不巧,在此处撞见殿下。”虽是如此说,但到底下了多少心思,只怕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两人都往院子去,赵曙倒不好先走,就让她跟着。一路走着,陈氏也不敢说话,甚为谨慎。到了正院和侧院的岔路口,赵曙没说让她走,她就觍着脸一直跟到寝屋里。
玉霖等人见殿下带了妾婢来,不敢相问,就忙去准备两人沐浴更衣,又备了酒食给两人垫肚。十三岁开始,懿王就赐过侍寝的婢女给他,都是十七八岁的大娘子,但他好像对男女之事一直没有兴趣,偷偷的又将人送走了。
直到那天从泰州回来,他大半年不见滔滔,躺在榻上,满含着无限的眷恋与思念,就情不自禁的想要触摸她、亲吻她,那一瞬间,身体的某个地方好像忽然被冲击了,很想很想宣泄一番。
况且,皇帝赐的女人,他不能不碰。
陈氏虽未经人事,但在宫里是受过老宫婢调教的,所以极能讨男子欢心。她喝了几杯酒,半醉微醺,脸上红润润的,在灯下愈显娇媚。她见过皇帝,虽然君临天下自有威仪,但毕竟是老了。而赵曙,正好合她心意,又年轻又俊朗。
她要做四人当中第一个侍寝之人。
玉霖见里头的灯渐渐暗了,隐约传来床榻摇晃之声,就立刻吩咐底下的人去烧水,准备好殿下换洗的衣物,还有干净的被褥床单,又偷偷遣小厮去正院问王妃,是否要赐药给陈氏。她是王府家养的奴婢,忠心耿耿,从小由老奴婢言传身教,事事都懂得很。
小厮回来时,竟已经把药方带了来,玉霖立刻吩咐人去煎煮。
过了半个时辰,方听见里头唤:“玉霖!”
玉霖应了,连忙领着婢女进寝屋,伺候赵曙沐浴更衣后,又将床上被褥全部换了,才复请两人安寝。
赵曙捡了书在灯下瞧着,道:“送陈氏回去吧。”
陈氏就卧在榻上,赵曙的话她听得很清楚,心里一凉,却不敢驳背,不等玉霖来请,就已经披好衣衫,走到赵曙跟前,福了福身,道:“妾身告退。”
赵曙抬眼看了看她,温和道:“去吧。”
丫头欢天喜地的跟着陈氏回屋,侧院灯笼高照,所有的妾氏都未安寝,知道陈氏果然是被十三殿下召见了,一个个神思各异。武氏倚在门廊上,冷笑一声,道:“竟敢跑到王妃屋前勾引殿下,脸皮可真够厚的。”
不过两三日功夫,武氏就拉拢了好几个下人,倒有些消息入耳。另有两位侍妾,如今发生了什么事都不清楚,还当真以为陈氏是运气好哩。过了一会,赵曙院里又遣了人来,说要赏陈氏东西,神神秘秘的,引得众人又是一阵嫉恨。
次日,赵曙去朱雀门外的宅子察看一番,发现院子极大,只是没人住着,有些荒废了。就寻了专门建房的匠人来,画了图,仔细讨论一番,预备着重新修缮。回府时碰见刚从广文馆下堂的方平,两人就去乐丰楼喝了酒,到晚膳时分,赵曙才去找滔滔。
父母亲不在,滔滔是彻底不打算去学堂了,一觉睡到下午,又无所事事,跟着几个婢女在树下摇筛子赌钱。玩得正是不亦乐乎,忽听身后有醇厚的男声吼道:“高滔滔...”
滔滔吓得浑身一颤,回过头去,看见赵曙,就气不打一处,道:“你吼什么吼,吓死我了。”说完,又回头继续要与丫头们厮混。
丫头见赵曙来了,毕竟有些忌讳,都畏手畏脚的,不敢再嚷嚷。滔滔急道:“你们怕他做什么呀,我才是你们少主人。我说玩,你们就尽管放心大胆的玩...”
赵曙走上前,阴着脸道:“都下去。”
滔滔筛子一扔,来了劲,道:“一个不许走。”又朝赵曙道:“玩得正舒坦哩,你来扫什么兴啊...”
赵曙道:“父亲母亲不在,看你都成什么样了。”
她起得晚,压根不想出门,又不想见客,就连发髻也没绾,只用绳子将满头青丝绑在脑后。更别说衣衫,里头穿着寝衣,外头随手套了件阔大的男衫,连脖子上的肚兜绳子都露出半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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